柳枝抹了把眼睛,想了一会儿,方才道:“还真有一件怪事,听闻昨夜里他们将姨娘投井之时,姨娘指着大少奶奶,喊了一句……”话至此处,她似是有几分顾忌,又不肯说了。
顾忘苦便追问道:“喊了什么?!这话说半截,是要怎么样?”
柳枝这才白了脸色,吞吞吐吐道:“说她是鬼!”
顾忘苦浓眉微抬,眸中精光一闪,将身子仰靠在软枕之上,心里暗自琢磨着。
姜红菱才走回洞幽居,院中已有十来号人等着回话,因有李姨娘的丧事,事情便比平日更多添了一倍。
好在苏氏已被顾王氏斥退,丧事已无人敢拦,姜红菱吩咐人将李姨娘的尸身穿了衣裳,装殓入棺,随即便点了府中四个大仆人套马拉车,将棺木送往山上家庙中去。至于余下的事情,因是个姨娘,也就无需那么多礼节,凡事能省则省,倒也便宜的多。
打发了这些人,她才到屋中炕上歇下,便听门上人说春燕来了。
姜红菱知道是顾王氏打发来说那姑太太一家迁徙之事的,连忙命请进来。
春燕快步走进来,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丝绸扣身衫子,下头一条同色的绣花裙子,正是青春年华,更显着娇俏动人。
她上前行礼已毕,姜红菱先不问话,倒同她说笑:“春燕出落的越发好了,这打扮起来,真是俏丽的很呢。”
春燕是个乖觉之人,晓得姜红菱如今是府里的第一红人,连忙奉承:“我不过随意穿穿罢了,哪里就及的上大少奶奶呢?大少奶奶是江州的第一美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姜红菱于这等话,听得委实多了,也就一笑了之。
那春燕却又道:“说起打扮,老太太可当真舍得打扮那个婷儿呢。才过去的小丫头,论年纪论资历都小人家一截子,偏生老太太就拿她当宝贝。昨儿便逼着我们,翻箱倒柜的,把二姑娘以前穿不上的衣裳,都翻腾出来,一齐给了她呢。也不知怎的,她就这等得人疼。这样的好彩头,我们一年也等不到一次呢。”
姜红菱心里知道其中关窍,也不好对这春燕说的,晓得她心中嫉妒,有意调唆,便笑道:“想必也是个人的缘法,她投了老太太的眼缘,那也未必可知。老太太打发你来,可是说姑太太一家子的事?”
春燕见她不接话,只得罢了,回话道:“正是,老太太说,姑太太来信上说,要带着哥儿姐儿一道过来。老家因还有间房子,几房家人都留在那边看房子了。来江州的,只带了三房,病没那许多人口,倒也无需多少房舍。”
姜红菱听着,如素在旁递了一盏六安茶过来,她一面拨弄盖碗一面问道:“这姑太太有几个哥儿几个姐儿,都是多大年岁了?”
春燕便回道:“姑太太膝下有一子一女,哥儿今年十六岁了。姑太太这夫家姓吕,表少爷大名叫做仁辉。姐儿过了今年的生辰就十五了,也是及笄之年,闺名唤作云露。”
第78章
姜红菱耳里听着, 心中盘算了一回,面上浅浅一笑:“这倒也不是难事, 府里东北角上的秫香楼倒是一向空着, 外头一座院落,四面竹篱相围, 小巧清静,给姑太太一家子住, 倒是合宜的很。这底下的家人便更好办了, 除却他们贴身服侍的,余下的便同旁的家人一道住在外头街上便是。”
春燕闻言, 笑了笑, 说道:“奶奶倒是爽快利落, 前几日老太太将这事儿嘱咐太太的时候, 瞧太太犯难的样子,东也不行西也不是的。”
姜红菱不接这话,勾唇一笑, 心里却有几分诧异。这事儿上一世并不曾有过,不知为何那位姑太太今世却要回来投奔?
春燕传了话,见左右无事,便告退出去了。
苏氏被顾王氏斥责了一番, 李姨娘的丧事便再无人敢拦。棺材立时便拉到了家庙之中, 自有庙中女尼主持接洽,后续事宜则再不必姜红菱操心。
侯府事大,死了一个姬妾算不得什么, 不过往官府里报了个暴病身亡。那衙门自也不会派仵作到侯府去验看,便写了个销户文书,不了了之。
倒是李姨娘的娘家人,原本倚仗着女儿妹妹,自封了丈人舅子,平日里在邻里之间作威作福,又时常得李姨娘的接济,猛然间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如晴天霹雳。李姨娘的父兄,闻说丧事如此潦草,棺木亦不准停留在侯府,便猜测其中有些蹊跷。带了几个家中的叔伯兄弟,跑到侯府门上,坐在门槛上大骂,满嘴嚷嚷,只说李桐香死的冤屈,要侯府给个说法,不然便要上官府打官司。又指着顾忘苦兄妹两个,要他们出来为生母讨要公道。
顾婳是个女子,又被圈进起来了,是不当家的。
顾忘苦满心盘算的只有自己的前程,这会子只怕被李姨娘连累,任凭外祖舅舅在门上叫嚷,只缩在后宅不肯出去。
李姨娘既已身死,又遭了老太太、老爷的厌烦,没人肯管这闲事。那些下人们,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原本于李姨娘这些娘家人是巴结的很,满口爷的叫着,到了这会儿也就掉转了脸孔,一声声的无赖地痞的喝骂,斥责他们上门讹诈,一顿棍棒打将出去。
这些人本就是一班乌合之众,见了这等情形,登时作鸟兽散去。
李家父子两个,好处没讨到半分,反倒落了一身棒疮,相互扶持着,一瘸一拐的到家,各自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医药银子却花了不少。虽是骂不绝口,却也晓得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兄妹两个也是指望不上的,就此断绝了往来。
李姨娘的棺木在家庙中过了头七,便由那主持主张着,草草下葬。一场丧事,无论是顾文成,还是顾忘苦兄妹两个,皆不曾来看上一眼。
李姨娘争强好胜了一世,也风光了半辈子,临了来却落了个这般下场,当真是令人不胜唏嘘,连着侯府里那班子整日盘算着跳高枝儿的女人们,也将这争荣的心思暗淡了几分。
这些芝麻小事,传到姜红菱耳朵里时,也不过一笑了之。才了毕李姨娘的丧事,那女学的事已迫在眉睫,连着姑太太一家子回迁之事,诸事叠在一起,还有侯府日常流水琐碎,她当真忙碌到不堪的境地。
苏氏被顾王氏训斥了一回,倒也识趣儿了,当真便在馨兰苑中当起了个清闲太太。外头人说起,便讲如今府中唯少奶奶是大,凡事只她说了算,更是没人将这太太放在眼里。这话传到她耳中,她虽心有不甘,也只得忍气吞声。
姜红菱甚有才干,即便忙至如此地步,亦是有条不紊,条理分明。甚而忙中抽空,打发了几个善言辞、性子稳重、极妥帖的家人并族中的长辈,上宋家去回定亲那事。
宋家这边,因是最小的嫡孙亲事,宋家老太太格外看重,亲自见了顾家打发去的人。
来人甚是巧舌如簧,将这件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掰开揉碎,又是两家情意,又是家孝难违,又是诗书礼仪,讲了大半个时辰。
说至最后,竟是宋家绝不能在此时定亲,亦不能退亲,不然便是无情无义之徒。
宋家老太太无可奈何,这事本就是试探之举,在人姑娘戴孝期间上门定亲本就惹人诟病,如今被人捏了话柄,那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含忍下来,好声好语的将顾家人打发回去,只说等顾婉除服之后,再行商议。
宋夫人自老太太处回来,当真怒不可遏,无处发火,竟将个上好的汝窑梅子青美人耸肩瓶砸了个粉碎。
宋明轩闻得消息,心里倒是宽慰不已,他同顾婉情深意笃,怎么也不肯黄了这门亲事。见母亲这个样子,不由劝解道:“母亲还是罢了,我同婉儿是打小定的亲事,现下退亲实在过于无情,人前也说不过去。何况,婉儿又有什么不好?人虽不大爱言语,也是温柔和顺的很。母亲跟前,从来是恭敬有礼的。将来她过了门,孝敬母亲不在话下。”
宋夫人怒斥道:“糊涂攮子!那么个破落户家的女儿,有什么好稀罕的?!你只要花前月下,全不管前程?!娘娘在京里替你寻了上好的亲事,那姑娘我也见过,论人物容貌,顾婉给她提鞋都不配!你是吃了迷魂药了,一心只在她身上!”
宋明轩也赌起气来,说道:“那姑娘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婉儿是真的好,我要同她一起。明明是母亲当年许下的婚事,如今却要反悔。除了婉儿,我哪个也不要。何况,京城的千金小姐,脾气想必大的很。娶回来,不是娘子,倒要当菩萨供起来,我可不受那个气。”
宋夫人越发恼怒不堪,直骂儿子糊涂不知事。
宋明轩心中有气,也不好同母亲吵嚷,顿足出门去了。
宋夫人气哼哼的在堂上坐了半日,心念转了几转,暗自思忖着:既然儿子如此看重那顾婉,话又被顾家说死了,自然不好明着来了。但若是顾家先行失礼,或者顾婉没了贞洁,自然也就没脸再提这亲事。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畅,那口恶气也消了十之八九。
宋夫人一心只要给儿子寻一门好亲,好提携他将来前程,竟而全然不管人家姑娘的死活了。
忙里易过,眨眼便是四月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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