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守来宿城之前曾为我国公府做过事。”言下之意见也是公务,并无私交。
“噢……”楚妤似懂非懂的随便应了声,之后便匆匆告退出府了。
***
布后街的一间茶楼里,两位衣着粗简的姑娘正对坐于二楼靠窗的一个席案上品茶,面前摆着几碟宿城的特产糕点,其中一位姑娘还不时的透过大敞着的窗牖,向外眺望着。
“楚姑娘,咱们在这儿坐了大半个时辰了。”雪春终是耐不住说道。
出门时,她见楚妤穿成这样,自己也只好扒出了压箱底儿的旧衣换上,还以为楚妤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原来竟只是坐在这儿喝了一下午的茶。
“雪春,你若是坐不住,先回太守府便是了,我还想再多坐一会儿。”楚妤恳切的劝道。
可雪春哪敢,世子就交待了她陪好楚妤这么一个任务,哪能不用心去做。再说她也不是犯矫情,平日里伺候时站一整天都站得住,如今又怎会坐还坐不住了。
“楚姑娘误会了,奴婢只是有些不解姑娘的用意。”雪春忙解释道。
楚妤无法向雪春说明自己家中的难言之隐,更无法告诉她对面的那处三进院子就是自己许久未回的娘家。她只能拿起一块点心填到嘴里,装作不多想。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楚府的门外不知自何时站过来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正是她的二哥楚景同。
这么久了才回家,看来刚才是去找医馆疗伤了。楚妤能看到二哥的额头、手上,皆裹着疏织的纱布。她不禁一阵儿揪心,过会爹娘看到,定是又要伤心了。
她的一双桃花美眸便是不染半点儿胭脂,也透着股子生而带就的妩媚。特别此时淬满了秋水,浸着那抹惹人疼惜的伤怀。
她看到来为二哥开门的,正是娘亲。楚府里有多个下人,娘亲极少亲自开门,可这回却是来了。许是母子连心吧……
隔着远,虽听不到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楚妤看到她娘亲抱着她的二哥哭了许久。她的泪也终是决了堤般,止不住了。
雪春自是机灵的,看着对过的楚妤这般,自然联系到了窗外的一幕。这一细看不打紧,雪春认出那与老妪抱头痛哭的,正是今日在府前街遭到暴打的那个秀才!如此说来,显然楚妤与他是旧识了。
这下回去要怎么给世子爷交待,若照实说,那定是要出事了……
第44章
晚秋的阳光不染纤尘地落下来, 却是暖不了小院儿的凄沧。
官凝青在里屋的榻上坐着,痴痴的望着不远处从雕花窗牖射进来的一片斑驳光影。她如今拖着个大肚子, 除了缩在被窝里基本去哪儿都不方便,更何况这处小院就这么大点儿地,她又能去哪儿消遣。
正愁着这孤寂的日子没个头,静竹推门进来了。静竹先前敲了两下门,见夫人迟迟没反应才顾不得礼节顾自推了门进来, 因为她有件大事要与夫人讲。
“静竹, 你手里拿的什么?”官凝青在里屋, 但与外间相连的门大敞着,是以坐在榻上便能看到外面门口的情形。
静竹皱着眉头,远远支着胳膊, 显然是有些害怕手里提的那家伙。一进屋她便将手里的东西往远处的地上一仍!那家伙发出“喔, 喔,喔~”的叫声。
静竹绕着它进了里屋, “夫人,给!”她将另只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了官凝青。
官凝青不解的接过来打开看了看, 脸上先是无比的震惊, 紧接着又似是大喜之色!她抬起眼皮儿看着静竹,静竹冲她肯定的点头笑笑。显然这丫头已完全是自己人了。
她又看看外间地上之物, 那东西还在不停的扑腾着翅膀乱叫着。官凝青问道:“静竹, 你可敢杀那家伙?”
“奴婢没干过伙房,原本是最怕屠宰这些生灵之物的。但既然是为了夫人,奴婢敢!”静竹斩钉截铁道。这话中自然有她自己的算计, 且不说这计谋成了之后夫人会不会提拔她,最起码她也能跟着重获自由吧。每日在这小院儿里伺候这么个主子,其余时间就是坐井观天,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坐牢呢。
官凝青的一侧唇角轻轻勾起,眼中尽是诡谲之态。她从榻边儿的小几上拿起方才喝补药的空碗,递给静竹,笑着命道:“去,给本夫人接满满一碗来。”
***
金乌偏西,商嘉年披着一件貂裘迈进了平阳侯府的大门。他今日外出赴了个午宴,一直热闹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刚一进府门,他就看到商元逸火急火燎的迎了过来,看样子是一直在等他。
“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他继续上前走着,只稍稍凝眉斜觑了眼商元逸。
这大冷的天儿,说句话都能吐出一团白雾,可商元逸却是急的满头大汗!他眉眼间皆是痛惜,像是快要哭出来般,嘶哑着嗓子大声禀道:“侯爷,您可回来了!夫人……夫人她落红了……”
“你说什么?!”商嘉年闻言也大惊失色,怒瞪着一双黑眸看向府院深处。他想不通,明明都快生了,而且还独院儿无人无事烦扰,怎会在这个时候落红!
“侯爷,小的也不知具体是因何,只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静竹一直在送饭的那个窗口处往外大喊救命!”
“现在如何了!”
“这不一直在等侯爷您回府么,那处院子堵着墙,没人能进去啊!就算进去了也没法将夫人给抬出来啊。”
“一群蠢货!带着府医翻墙进去看诊不就是了!快去把府医叫来!”边骂着,商嘉年已迈着大步往小院处走去,而商元逸则奉命去往另一条路请府医。
商嘉年心中虽不在意那个女人的死活,但商家的种却是他的宝!这么久以来,纵是如此生官凝青的气,他也没真去打她骂她,反而每日好吃好喝的叫人伺候着。除了软禁,没有伤她一分一毫。
当商嘉年来到那堵墙前,发现这墙单凭个人是翻不过去的,这堵墙自打垒好他就没有靠近过,全然不知垒得如此之高。
“把它给本侯砸了!”
身后的家丁下人喏喏应着,便分头去找锤头斧子等工具。
待下人们拿回一堆家伙开凿之后,商元逸也带着府医赶来了。
“侯爷,这砸得砸到什么时候?还是先找个梯子爬进去吧!”商元逸急道。
“对对对!本侯急糊涂了,急糊涂了……快,快去拿架木梯来!”
……
待商嘉年,商元逸,还有那名府医,以及帮着背药箱等东西的下人一同翻过墙后,便听到官凝青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哭声。
商嘉年推着老府医往那处跑去,心里不禁担心,哭成这样,该不是最坏的情况业已发生了吧……
进门后,他看到里屋的门大开着,官凝青平躺在榻上,静竹跪在榻边抱着她痛哭。
他上前大跨了几步,一把揪起静竹的领褖,低吼道:“夫人现下如何了?”
静竹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被他吓的,说话抽搐断续:“回……回侯爷……夫人……夫人下身一直在出血……这会儿人也不动了……”
府医从一进屋就慌慌张张的开他的药箱,取出他的青瓷脉枕,既而抱着脉枕凑到里屋里来,说道:“侯爷先莫要心急,待小人先给夫人诊过脉再说。”
商嘉年松手放开静竹,顾自退让到一边,静静的看府医忙和。
府医诊脉过后,又掀了掀官凝青眼皮儿,接着他皱着眉头看向了她的下身……
她裙子上的确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可是照这个出血量,没理由脉象还如此平稳。
他虽为府医,却一来是顾着男女有别,二来是忌着主仆有别,着实不便去细探夫人下身的出血状况。他让静竹去掀起裙子看一眼,那丫鬟却说仍在流!其实府医也一度觉得那血液有些怪异,却是不敢伸手去沾取鉴闻。
最终,他心道:哎,不管怎样,孩子保得住就成。糊弄着交上差便得了,深宅大院的这些事儿,还是少掺和为妙!
是以,府医起身冲着商嘉年恭敬回禀道:“侯爷,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并无大碍怎的满身是血!”显然商嘉年此时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不管府医怎么说都难逃一顿诘责。若是真说有碍,怕是更要凶狠了。
“侯爷,夫人脉象平稳,的确是无滑胎之兆。至于孕期落红也非罕见,依现下来看无非是些感染炎疾之类的小状况,小人稍后开几副安胎的药便可保夫人母子性命无虞。”
商嘉年听府医详细说明原委后,才稍稍安下心来,脸上的愠色也消散了大半。转头对静竹吩咐道:“好好伺候夫人服药!外面那堵墙已砸掉了,若之后再有什么异常一定及时通报。”
“是!侯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力伺候好夫人,绝不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静竹说这些话时还在头侧竖了三根手指,俨然一副信誓旦旦的忠奴模样。
“好,那快随府医去抓药煎药吧。”说着,商嘉年便调头往外面走去,既然无大碍,那也没什么可留在此的必要了。但就在他还未出里屋的门时,便听到身后一个软弱无力的娇声传来。
“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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