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竹子闻言缩了缩脖子。
主子就是一个纸老虎,欺软怕硬,在穆姐姐面前,比两只狗儿还乖巧。
竹子鼓鼓嘴,继续摇晃着身子,挥舞着扫把扫着院子。
“小伙子!”坐在院子中一下下砸着石臼的老奶奶见此笑起了满脸的褶子,“院子可不要再扫了,自从你们来啊,我这院子干净的都可以做床铺了!”
“阿奶,”大阿哥来到老奶奶身边,接话道,“他闲着也是闲着,阿奶收留了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敢当座上宾!”
“唉……”老奶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儿子要是还活着,该多好!”他看着身边的大阿哥悲从心来,“还好啊,给我留下一个大孙子,就是哭了莲儿了!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老奶奶用衣襟蘸了蘸眼角。
她口中的莲儿,便是给李棠卿送衣衫的爱莲,老奶奶的儿媳妇。
大阿哥拧了拧眉,蹲在老奶奶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石臼把,帮她捣着石臼中灰绿色的东西。
大阿哥低头细看,才发现,石臼中捣着的不是什么野菜粮食,而是树皮。
树皮的根根脉络被捣成了一团网状的麻绳。下面便是糊糊状的树皮。
大阿哥捣着石臼的手,顿了顿,“阿奶,家里不是有鸡蛋吗?”
老奶奶苦涩一笑,“如今人都吃不饱,何况是鸡了!家里本来十几只鸡,后来闹了饥荒都杀光了,只留下一只每日里下蛋给小宝吃!”老奶奶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这几日鸡都刨不到吃的了,也不天天下蛋了……”
大阿哥放下手中的石臼把,看着石臼中令人作呕的糊糊,沉声道,“阿奶,你放心!朝廷的赈灾粮快到了!”
老奶奶浑浊的双眼看向寒莹的天空,“赈灾……我怕是盼不到了!”她太瘦了,瘦到满脸的褶子,说话抬眼间,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褶子都会堆起!
“您会等到的!”大阿哥满眼坚毅,他卖力的捣起石臼。
“噗噗噗……”石臼的声音有节奏的在不大的院子里回荡。
“到了!就是这里!”门外传来一群人愤怒不已的说话声。
“嘭!”两扇破木门忽然被踹开。
“汪汪汪!汪汪汪!”伏在地上休息的狗儿听见声音,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的想要撕裂门外的人。
它们这一路上见过太多血腥,体内的兽性被激发了出来,再也不似以往的温顺。
大阿哥放下手中的石臼,起身走到门口,看向来人。
爱莲见此一把扯过小宝,转身进了一旁的偏房,将门从里面插死。
竹子扛着扫把,站在大阿哥身后,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狗儿疯狂的吼叫。
门外的人皆满脸菜色,一看便是长期缺饭导致的饮养不良。
他们身子瘦弱,衣衫褴褛。有的胸前的肋骨清晰可见,虽然瘦弱,却满脸恶意。
“你们就是那群外来的人?”为首一名络腮胡子大饼脸扯着嗓子问道。
大阿哥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络腮胡子见他点头,一扬手臂,“你们是苍梧的煞星,必须要烧死你们作法,才能引天河的水下来!”
大阿哥蹙起了眉头,煞星?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未等大阿哥有表情,一群人直冲院子中。
“啊!”络腮胡子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他的脚尖上,陡然被钉上了一枚套被针!他猛地缩回脚,他身后的人不明所以,纷纷后退一步,退到了门槛之外,左看右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竹子开花
“脚,踏进门槛,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李棠卿换上了一身农妇的装扮,胳膊上环着一个针线筐子。
如果不是方才所见,任谁都不敢相信,这么一名美貌纯净的女子,竟然会有如此狠辣的路数。
她悄无声息的以针射穿人的脚面,只见少许血迹,却痛入骨髓。
“你个臭娘们!”络腮胡子刚想破口大骂又想到李棠卿的功夫,顿了顿,“你们这几个煞星!天师说了,就是因为你们,我们苍梧才会遭遇百年的大旱!”
大阿哥眼眸微眯,直觉告诉他,那位天师不正常。
“天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苍梧?”大阿哥询问。
他的询问却惹来众人的一阵笑声,“哈哈……这人该不是傻子吧!天师自然是天师,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大阿哥不在乎众人的嘲讽,继续道,“他又是怎么断定我们是煞星?”言罢他看向李棠卿。
他在李棠卿眼中读取到了同样的信息。
对天师深信不疑的人,会觉得大阿哥的话可笑。但是大阿哥却不信什么天师预测!
那名天师,能够知晓他们什么时候到苍梧,还知晓他们的落脚之处,并且上来就要置他们与死地!大阿哥危险的眯起了眼眸,别告诉他,那名所谓的天师,真是算出来的!
如果天师是假的,那么此事便细思极恐啊!
“你们不要相信那个假天师的话,我们才是天师,拯救苍梧的天师!”大阿哥心绪一转,高声道,“我们是上天派来的!那名假天师便是我们此次来苍梧的目标!”他站直了身子,“那名假天师是旱魃所变,所以苍梧才会大旱!”
众人闻言一怔。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生变,本来奉命将他们抓给天师作法。却意外得知了天师竟然是旱魃!
“假天师是怎么说我们的?”大阿哥笑眯眯的问道,“他说我们是煞星你们就信了?”他的满脸缪篾看在众人眼中,就是在嘲讽他们的智商。
“天师的后院有一片竹林,最近几日,竹子竟然开花了!”一名瘦小的男子状着胆子,反驳道。
“说你们蠢,你们还真是蠢!”大阿哥不屑的道,“竹子六十年一开花,开花必结果,果落地变成新竹子!这有何奇怪?”
他见众人犹豫,接着道“你们去问问,找人求证一下!竹子是不是六十年一移根?”
院子中陷入了沉寂,只剩下疯狂的犬吠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不如这样,你们带我去看看那位天师是什么样的大佛!我可以跟他当面对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均点了点头,带着几人在阿奶的送别下,进入苍梧中心。
这里虽然是市中心,处处的残垣断壁,偶尔几坨干草抱着团,顺着风滚动,早已不见往日的繁华。
大阿哥将竹子和狗儿留在了阿奶家里。
他看着李棠卿的背影,紧走几步跟上她的脚步,“穆青,”他叫住李棠卿,“小心!”
李棠卿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话,她看着面前的一片竹林,竹叶干枯泛黄,竹林中的竹子已经死了大半,朵朵白色的小花开在风中,于荒芜中展现着诡异的生机。
“有竹子必然有竹笋,此处的竹林为何能够完好的保存至今?”李棠卿疑惑的问大阿哥。
大阿哥同样疑惑的看向竹林之中。方才听说这片竹子是那位天师的,这就可笑了!要说这个天师普度众生,每天有那么多的人饿死,啃着树皮度日,他看着一片竹林却不准别人碰,坐等它开花?
自古竹子开花,预示着死亡,各朝各代在竹子开花一事上都被定义成灾难来临的前兆。
可笑的是,竹子六十年一易根,再正常不过了!
大阿哥走到竹林边上,抬手摘掉一朵白花,塞到嘴里嚼吧嚼吧,“你们吃不吃?挺好吃的!”味道略苦,夹杂着竹子的清香。
他再次摘下一片竹子花,递给一旁的络腮胡子,络腮胡子吓得忙后腿几步,险些站不稳。
“嗖!”一片干枯的竹叶直奔大阿哥的手而来。
“啪!”李棠卿弹起一粒石子,将竹叶打飞。
一名身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仿若仙人般飘落在众人面前。
李棠卿眯了眯丹凤眼,她本以为天师定时五六十岁的老者,没想到却是一名十六七岁,清灵俊秀的少年。
少年身子单薄,神色傲慢,藐视着众生。清澈的双眸与大阿哥竟有几分相似。连带着容貌也三分的神似。
“你儿子?”李棠卿罕见的开了一句玩笑话。
“你儿子?”大阿哥压低声音反问道,“你的儿子怎么长的那么像我?说,什么时候的事?”
李棠卿一噎。
“怎么了?”大阿哥步步紧逼,靠近李棠卿身边,继续道,“只要是你生的,我肯定会养着,你为什么把他藏起来?”
李棠卿默然,这个人的无赖是没有下线的。
“我无赖也只对你一个人无赖!”大阿哥仿佛能够看清她的心中所想补充了几句。
李棠卿有些怒了,“你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大阿哥面色一冷,旋即苦笑一声,“你喜欢的是三弟?”
李棠卿拧了拧眉,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站在上方的天师。
“不承认就是默认了?”大阿哥越说心中的怒气越大,“你不要忘了,你是我要来的,这一辈子,如果我不让你出阿哥府,你便出不了!”顿了顿,他满脸邪气道,“如果我想要你,我随时都可以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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