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侧福晋的打骂……
她只恨自己当时年幼,只能仰着头,看着大人们之间撕扯,看着蓬头垢面的娘亲又哭又笑。
待在这里每一刻,都会让她感到窒息。看见这里熟悉的场景,被回忆撕扯着的,有岂止索尔和一人。
李棠卿从椅子上陡然站起身,将一旁的浣枫吓了一跳。
她不理会一旁的浣枫,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李棠卿一路疾走到马厩,牵出一匹黑色的骏马,翻身上马往府外跑去。
她任由骏马一路向北奔驰,单薄的衣衫被风吹的翻飞。
她不需要目的地,只想释放一下心中的压抑。不知跑了多久,骏马停在山脚下,低头舔舐着地上的积雪。
李棠卿这才发现,她早已出了西直门,现在面前的正是玉泉山。
玉泉山不算高,却胜在风景好,从山上一路往下流淌着涓涓溪水,溪水不深,清澈见底。
整座山都被白雪覆盖,河中因水温而冒着热气。
站在溪边,抬头往上看去,热气伴随着溪水沿着山体一路往上。
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腊梅花的香气。
李棠卿看了看附近的景色,如今已是下午,日头见黄,四周的白雪,似也被染上了黄色。
她扬唇一笑,正准备调转马头回府,就听到远处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
“姑娘穿着如此单薄,却还骑马奔驰,就不怕身子吃不消?”
李棠卿循声望去,只见溪流的对岸,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身着茶色衣衫,辫子束在身后,手握折扇,嘴角微勾站在夕阳下。
李棠卿如今心情甚好,她看着对岸高声道,“方才出来的急,忘记加衣!”
只见男子手中,那有节奏的敲击着左手的折扇忽然一停。
他双手背在身后,提力轻巧的踩在小溪中间的一块略大的鹅卵石上,转瞬来到了李棠卿面前。
第七章 莫不是珍惜二字
李棠卿看着飞身落在她身前的男子,离得稍近,这才看清男子的容貌。
男子浓眉如墨,细看竟与大阿哥有三分相似。
身上扑面而来的那种儒雅的气息,让她浮躁的心,忽然安静。
男子看着面前浓妆红衣的女子。
那双妩媚勾魂的丹凤眼内,是一双清澈的如同孩童的眼眸。
“如此寒风,姑娘还是需要早些回府啊,人生在世,莫不是珍惜二字,许多痛苦都是从不珍惜开始!”他将折扇挂在腰间。
见腰间折扇已挂稳,他看着李棠卿被风吹的通红的鼻尖,笑道:“首先呢,要从珍惜你自己的身体开始,烦恼不可怕,可怕的是,只剩下烦,而没有了恼的力气!”
洋洋盈耳的语气,如同微风送到耳边的绵言细语。
在李棠卿的世界中,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声音,就可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从来没见过,年轻男子,能将茶色的衣衫穿的如此让人入目难忘。
她看着男子的一举一动,听着男子的话语。
李棠卿心下爽心豁目,豁然开朗。她抬头看向蔚蓝到没有一丝云的天空,笑着道:“公子所言极是,人生啊,是没有回头路的…”
三阿哥看着面前,这个笑的眉眼弯弯的女子,那么孱弱,却又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坚韧。
他抿了抿唇,道:“姑娘若是不嫌弃,我的马车停在西直门,可以先送姑娘回府。”
他见李棠卿准备开口拒绝,忙道:“姑娘无需挂怀,我本就无要事,只是来这里看看风景,如今也该进城了,只是顺路而已。”
李棠卿看着三阿哥,那样真挚的神情,与温柔的微笑。让人不忍再开口拒绝,她扬唇笑道:“好,多谢公子!”
三阿哥走到一旁,为李棠卿牵着马儿,二人往西直门走去。
“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就算需要宣泄心中的不满,也要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
如同亲人却又不似亲人的温暖话语,让李棠卿心中一暖。
李棠卿低头看着脚下的积雪,有些难为情的道:“好。”
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家人般温暖的感觉,久到,她早已不适应。
“虽然浓妆淡抹总相宜,但是,女儿家,还是净面舒适,如此浓妆,苦了自己,累了别人。”他看着李棠卿脸上的浓妆道。
李棠卿边走边低头看着自己鞋上沾着的积雪。抬脚的时候鞋上的积雪被路面的积雪拉扯,落脚,却又与另一片积雪融合。
李棠卿点了点头。
三阿哥忽然自嘲一笑,看着远处出现在视线里的马车。
“你我素未谋面,如今方见一面,我竟如此啰嗦,真是苦了你的耳朵了!”
李棠卿抿唇一笑,“不会!”
那种被温暖如春风包裹的感觉。对于一个早已没有温度的人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二人来到了马车身旁,年约五十左右的车夫为二人将厚重的车帘掀起。
车内烧着暖炉,热风随着车帘扑面而来。
三阿哥手扶着李棠卿的手臂,将她托起,李棠卿就势上了马车。
将手中马儿的缰绳递给车夫,三阿哥抬步上了马车。
车夫将马儿的缰绳扣在车辕上,马车缓缓行驶,从西直门,入城。
京城路上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是路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青石板路显现出来。
过年半月松,如今过年才算十来天。
虽然宫中已经开始上朝,但是,路上的百姓还是稀少,又加上最近几日的一场暴雪。
街道上平时热闹的商贩,如今也在家中取暖,享受天伦。
马车中,三阿哥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棠卿。有些尴尬的道:“虽然初次见面,就邀请姑娘一同乘坐马车,实属不妥,但是,今日事出有因,还望姑娘见谅。”
李棠卿从暖炉上收回视线,刚想开口,马车忽然停下。
车夫的声音,隔着厚重的车帘从外面传来:“公子,外面有位姑娘拦住了马车。”
三阿哥对正欲开口的李棠卿道:“稍等。”
言罢,起身掀开了车帘,只见马车外站着一名小丫头,小丫头手中捧着一件红色的披风。
她见到马车的主人,语气有些着急的道:“敢问公子,你马车旁边的一匹马儿,是在何处寻得?”
她跟随姐姐多年,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失态。当她追出去之后,只看到了姐姐骑在马上的背影。
浣枫心下担忧,只得漫无目的的出门寻找。
三阿哥看到浣枫手中的披风时,神情一滞。
如果他没有料错,马车里的这位就是大哥那来历不明的小姨吧。
今日清晨,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女子。
李棠卿在马车内,听到浣枫的声音,起身从马车内出来。走过三阿哥身旁时,抿唇笑道:“今日多谢你了,家人来寻我了,就此别过了!”
她从马车上下来,车夫将缰绳递到李棠卿手中。浣枫心疼的为她将披风披上,主仆二人,头也未再回。
再美丽的风景,也始终是过客。再温暖的地方,也不是港湾,她,布满风雪的路,始终要走下去。
车夫回头看着遥望着远处背影的三阿哥。为自家主子报不平道:“殿下,你也太善良了,咱们也不欠她们的…”
三阿哥放下了车帘,坐回了方才坐的地方,看着空空如也的对面。悠悠的道:“只希望,是善良遇见了善良。”
浣枫牵着马儿跟在李棠卿身后,二人从大街上转弯,很快到了索尔和府上。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色早已暗了。
浣枫去将马栓回马厩,而李棠卿,独自往后院走去。
走进府中,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的那条路,注定是一条不归路,重生归来,她就清楚的明白。
哥哥身上的每一条疤痕,都如同长在她心中。他的伤早已结痂脱落,但却刻在了她的心中。
李棠卿刚进后院,就看到,远处房间门口的红灯笼下,站着一个朦胧的身影。
虽然此人站在灯下黑的位置,但从她那被衣服紧箍到变形的身材,还是能看出来,此人正是侧福晋无疑。
李棠卿暗自嗤笑,这个时辰,在这里等她,必定不会是因为她错过了晚饭而来送关怀的。
第八章 补偿
侧福晋见李棠卿走近,上前几步,身影逐渐清晰。
她对李棠卿的恨意全部显现在了脸上。
侧福晋双手交叉放在腋下,虽然年近五十,但是保养得当的她,比起同龄人,还是要显得年轻十来岁。周身的气息,如同一只赌场里的斗鸡,紧盯着李棠卿。
她压低了嗓音道,“你我今日就摊开了说吧,这些年,你没死,去了哪里?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功夫不简单,我想,你的功夫应该也是深不可测的吧?”
她左右扫了一眼,继续道:“你如果妄想和你那个疯娘一样,来蛊惑老爷,你的下场也会和你那个疯娘一样!”
李棠卿看着侧福晋那刻意瞪大的双眼,满是厌恶的打断她的话。
“侧福晋今日在此处等卿儿,就是为了警告卿儿?”话音未落,侧福晋只觉得眼前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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