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乔菀然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意思。
他不喜欢她。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得到答案的瞬间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睁开眼睛，想要容纳涌出的泪，奈何眼泪这种东西，越忍越多，倏地就滑落了。她连忙转身，抬手去擦。
越擦越多，止不住似的，也让她觉得自己不争气，有点难堪。
“抱歉，让你为难了，我不是想……”不是想借流眼泪这种事让他感到歉疚，更不是为了博同情。
“唉。”
身后一道低低的叹气声。
孔睿锋绕到她面前，递出一块方形手帕，墨绿格纹，跟他的人一样有格调。
乔菀然踌躇片刻，伸手接过来，擦了擦眼泪。
“该我说抱歉。”孔睿锋见她情绪恢复了一些，开口说，“采访时，赖老师问我什么时候找女朋友，我的回答你还记得吗？”
乔菀然小弧度点头。
她当然记得，他说的每句话她都很认真的在听。
他当时的回答是，随缘，遇上能让他心动的女孩子，他会主动追求人家。
原本她犹豫不决，想表白又害怕被拒绝，是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能随着他出来，将人堵在洗手间门口表明心意。
“我知道了。”乔宛然低下头，抿着唇。
孔影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会主动追求喜欢的女孩，既然他未对她有任何表示，足以说明他不喜欢她。
孔睿锋看着女孩的发顶，再次说，“抱歉。”
乔菀然摇摇头，迅速低下头，生生逼下去的眼泪再次涌出来。这次是真的想哭。
话已经讲明白了，孔睿锋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
旁边倏然传来“咔嚓”一声响，是什么东西碰到屏风上。
乔菀然连忙擦干眼泪，后退几步，与孔睿锋隔开距离。她以为是服务员，万一被人看到眼下的状况，搞不好会误会。
私房菜馆是仿古设计，走廊里每隔一段距离会设立一架木制镂空屏风，上面封上一层薄纱，雪白的轻纱绘上青山绿水、梅兰竹菊，营造出幽静清雅的气氛。
此时，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
戴安娜尴尬地想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乔菀然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时，她恰好从包厢里出来。站在屏风后面，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如果她走开，两人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她，场面尴尬。不走开，像现在这样被发现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戴安娜拿手挡着脸，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听见。”
宫斗剧里，一般说“什么都没听见”的丫鬟，等于什么都听见了。万一遇上主子们谈论不可告人的秘密，性命都有可能丢掉。
她其实就是想来上厕所。
“麻烦孔影帝跟其他人说一声，我先走了，抱歉。”乔菀然捏着手袋，步履匆匆地离开。
再回去跟孔睿锋坐在同一桌谈笑风生，她办不到。
戴安娜望着乔菀然消失在电梯门口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匆忙走开，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心脏砰砰地急跳几下，她抬眸看向几步开外的孔睿锋，眼睛里的尴尬还未褪去，有点不敢直视他。
孔睿锋单手插进兜里，“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他瞥了一眼屏风，轻纱薄透，光顾着如何照顾乔菀然的情绪，竟然忽略了屏风后面有人，也不知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只剩下孔影帝一个人，戴安娜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诚诚恳恳道歉，“不好意思，我全听见了。刚刚……为了照顾乔小姐的面子，故意说什么都没听见。”
孔睿锋面色一变，戴安娜赶紧表明。“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出来上厕所，刚好就听见乔小姐表白，我总不能转身就走打断她吧。”
孔睿锋的眼神怪怪的，具体哪里怪，说不上来。
戴安娜再次说了声抱歉，踩着高跟鞋飞快地跑进了洗手间。
孔睿锋望着她抱头鼠窜逃走的样子，笑了笑。
——
车子行驶在路上，两边的霓虹灯掠过窗玻璃。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细密的水珠拍打到车窗上。
保姆车宽敞，宫小白有点累，斜躺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身上还披了张小毯子。
“诶，安娜，我记得你家不顺路吧。”她听着窗玻璃上的雨滴拍打声越来越大，不禁有些担心，“要不你晚上就在我家睡，明早再回去。”
没听到回应。
宫小白坐起来，拿手在戴安娜面前晃了一下，“喂！”
戴安娜肩膀一耸，吓了一大跳，“啊？什么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宫小白嗔了一句，将刚才的提议重复一遍，“我们家客房很多，你要是同意，我现在打电话让阿姨收拾一间出来。”
戴安娜看向窗外，雨势渐大，路上的行人匆匆躲避。
“好啊，麻烦了。”
她家和天龙居是两个方向，先送宫小白回家，再让司机送她回家未免太折腾。
宫小白凑近她的脸，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似乎直击她内心深处，“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是有什么事吗？”
戴安娜连忙摇头，拨浪鼓一样，“没有！绝对没有！”
想起她冲进洗手间的时候，鬼使神差回头看一眼，居然看见孔影帝对着她笑。
要命！
孔睿锋为人随和，见人三分笑意，平时跟人说话也是面带微笑。但，她回头看到的那个笑容，跟那些礼貌性的笑容不一样。
宫小白往后仰靠在座椅上，手指敲了敲沁凉的皮质座椅，“安娜啊，你知道吗？心理学上说，当你问一个人某个问题，对方回答的太快或者太慢都是说谎的象征。太快说明你猜中她的心思，对方恼羞成怒了。太慢呢，说明对方没想好怎么编织谎言。”
她点了点戴安娜额头，“你，属于前者。”
戴安娜猛地垂头。
她早就知道，宫小白呆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锐的心。
在她面前藏不住小秘密。
她认栽。
戴安娜仰起头，看了眼前面的司机，“等我回去再给你说。”牵扯到别人的隐私，她不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说出来。
宫小白比了个“ok”的手势。
保姆车抵达天龙居已经是十一点多，身后随行的保镖撑了把大黑伞将两人罩住。戴安娜接过伞，对他们说，“我来就行了，你们休息吧。”
等两个身形健硕的保镖离开，戴安娜才吐出一口气。
明星携带保镖出行不是多稀奇的事，因为宫小白之前从没带过保镖，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保镖跟着吗？记得当初公司安排保镖，你还让越哥推掉。”戴安娜另一只手小心提着裤腿，免得被雨水打湿。
宫小白耸肩，“现在也不喜欢。上次被绑架的事吓到宫邪了，他强烈要求我带保镖，否则就不许出门。”
她这么一说，戴安娜就觉得带保镖很有必要了。
上次的事，也把她吓得够呛。
两人进了屋子，因为路上给家里打过电话，阿姨已经收拾出来一间干净的客房，还准备了一套女士睡衣。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洗热水澡。
头顶温热的水珠洒下来，宫小白才将整晚的疲惫卸下，她摸了摸心脏。
录制节目那会儿，她反应慢了半拍，就是因为心脏急促地跳动了好几下，她很不舒服。蹙了蹙眉，她匆匆洗完澡，关了花洒，披了件睡袍出去，拿手机给宫邪打电话。
里面传来几声“嘟嘟”，然后提醒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才想起，执行任务期间手机会关机。
窗外噼里啪啦作响，雨下大了，伴随着闪电，在黑沉沉的夜空中划出几道白色的光亮，这么看着有点恐怖。
她擦了擦头发，跑出去找戴安娜。
客房很宽敞，设施家具齐全，戴安娜正在吹头发，听见敲门声，说了声，“进。”
门开了一条缝，宫小白抱着被子和枕头，从门缝里探出脑袋，“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戴安娜走过去将门完全打开，“行啊。”
她吹完自己的头发，还好心帮宫小白吹了头发。
认识这么长时间，两人除了雇佣关系，早就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做完基本的护肤步骤，两人钻进了各自的被子，望着天花板。
戴安娜清了清嗓子，做好了交流八卦的准备。
宫小白侧躺着，手垫在脸下，洗耳恭听状。
戴安娜将自己不小心偷听到乔菀然跟孔影帝表白，然后孔影帝拒绝了她，以及自己被发现的事，完整讲给她听。
“就是这样，我现在见到孔影帝很尴尬。”戴安娜颇为无语。
宫小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说呢，乔菀然怎么没吃完就走了，原来是被拒绝了怕尴尬。”
“恩。”
“不过我挺佩服她的，她的性格是那种文文静静，内向腼腆的，能鼓起勇气主动表白，说明是真心喜欢孔影帝吧。”宫小白怅惘地叹口气。
按照安娜描述的场景，孔影帝拒绝女孩子的方式倒是值得点赞，既不吊着人家，又保全了姑娘的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