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站在讲台上，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学生们上一学期期末的成绩单。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因过度操劳，头发花白了一大半，穿着件白色带有黑色细条纹的衬衫，半旧的西裤。
闻言，他抬起头，“进。”
宫小白走上讲台。
“来报道的？”
“是。”
“先把表格填了，下午再统一缴费。”黄秋生先递过去一张表格，上面已经有很多学生填写完毕了。
在她低头写字的空挡，黄秋生凑上去看了眼，“宫小白……”然后，对照着成绩单，看她的名次以及成绩，“上学期期末考了年级46名。你这成绩还不错，不过也不能沾沾自喜，知道吗？向第一名季燚同学看齐，人家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
宫小白边写边嘀咕，“哪能人人都考第一名啊。”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填完了。”她将表格递过去。
黄秋生看了眼，提醒说，“下午两点半之前必须到教室，我们下午就要上课，别迟到了。”
“好的，老师。”宫小白乖乖点头，握着书包带跑出教室。
——
方唯的眼睛红着跟兔子一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面前，沈浩峥满脸通红，低声下气、语气无奈地道歉。旁边方玫的脸色也有点怪怪的。封媛更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足无措的样子。
宫小白一出教室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下意识地，她不敢出声，用眼神示意唯一一个好像远离风暴中心的封媛，张了张嘴，用口型问：怎么了？
封媛拉她到一边，讲述了她去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原来是方玫暂时离开去上厕所的时候，沈浩峥来教学楼报道，犯了跟宫小白一样的错，认错人了。
本来两姐妹就长得像，封媛又恰好在一边，沈浩峥几乎坚信她旁边的女生就是方玫，上前去就从背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眼下，三个人都尴尬到了极点。
方唯觉得受到了委屈。沈浩峥觉得自己不仅冒犯了别的女生，还对不起自己的女朋友。而方玫，更难受，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自己的男朋友……思绪乱成了一团理不清的麻。
宫小白听完了，忍不住抚额，还真是够乱的。
“呃，那个……都别站这儿了，挺热的。”她举起手打破了三人之间笼罩的尴尬结界，“我看这样吧，我们先回宿舍收拾床铺。”她指着沈浩峥，“老沈你去报道，然后中午我们食堂二楼见，我请客，请大家吃个烤鱼怎么样？”
宫小白站在三人中间，像个指挥士兵的将领。
沈浩峥如释重负般喘口气，给宫小白投去感激的眼神，又对方唯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看向方玫，眼睛里满是抱歉，“我们中午见。”
方玫抿唇点了下头。
回到宿舍后，方唯的心情好多了，眼圈却还红着，看向方玫，“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她没回自己的宿舍，而在她们高三年级的宿舍里。
方玫嗯一声，开始跟宫小白两个人合伙整理床铺，先一起整理完宫小白的，再整理她自己，仿佛要让自己忙碌起来。
脑海中那一幕挥之不去，她跑过来时，沈浩峥恰好从背后抱着方唯。一个高大帅气，一个小鸟依人，看上去挺般配。
方唯比她小两岁，两人并不是双胞胎，却长得极为相似，长相都随了她们的妈妈。
方唯打从出生，身体底子就差，隔三差五小病不断，每次发烧都能让家里兵荒马乱，所有人围着她转。
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听所有人的话，让着她，照顾她。
方唯走过来，笑了一下，“你早恋怎么没告诉爸妈？”
“你早恋会告诉爸妈？”方玫难得给她摆了脸色。
方唯从小被家里人惯着，根本不好好学习，初中开始就偷偷化妆，穿高跟鞋，跟男生打情骂俏。这次能进明德一高，也是爸妈花了快两万买进来的，不是她凭成绩考进来的。
☆、第215章 令人作呕
方唯脸色僵硬一瞬后，好不容易恢复的情绪又落到了谷底，红着眼睛说，“你这话是怪我吗？啊？有没有搞错？被你男朋友抱了，委屈的是我，你凭什么冲我发脾气？”
方玫从皮箱里拿出床单，铺在床上，一个字没说。
封媛皱着眉毛，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她一向不会处理这种事，打了几次腹稿都没想好说辞，只好作罢。
倒是宫小白，把皮箱里的衣服一股脑塞进衣柜里，砰一声关上柜门。
转过身，她轻嗤一声，“你委屈方玫就不委屈了？那你现在冲她发什么脾气？”她笑了笑，“抱你一下怎么了？你没跟男生抱过啊？每抱一次你都像这样要死要活的哭吗？”
一连好几个问句，算是怼回方唯先前那几个质问。
封媛抬起头看向宫小白。
难得见她用这样气势凌人的语气，真是……帅气！
方唯被堵得哑口无言，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
方玫铺好床单，起身拉了拉宫小白的手，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方唯低着头，不停流眼泪，“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干嘛啊，为了个男生对我发脾气……”
方玫微微叹口气，走了过去，“你别介意，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方唯抽泣一声，抬起头，“可这件事真不怪我，是你男朋友认错人了。”
“我知道。”
“那你别生气了。”方唯擦了眼泪，拉起她的手晃晃，“我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妹，哪能为了一点小事争吵，是吧？”
方玫不轻不重嗯了声。
方唯重新扬起笑脸，明晃晃的笑容像是在打宫小白的脸，告诉她：看吧，你为方玫说话，她还是向着我这个亲妹妹。
“我先回宿舍了。”方唯笑着将脸贴近方玫，“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好吗？我第一天来，还不熟悉学校。”
方玫点头答应了。
等方唯出了宿舍，她才转过身抱了下宫小白，“谢谢你为我说话。我妹妹她身体不好，不能生大气，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家人都得跟着受累。”
宫小白微蹙眉心，“这样啊，那她不无法无天了。”
方玫松开她，点头，“她从小就这样，眼泪说来就来，有时候哭狠了就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所有人都不敢对她说重话。我爸妈因为这个，更加惯着她，反正阖家上下没人给她气受，久而久之，她脾气越来越坏，不能忍受别人说她一点儿不好。”
她丝毫没觉得在背后说妹妹坏话有什么不对，一脸坦然地说了。
方玫靠在床杆上，露出个万般无奈的笑，“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就是很好奇她这样的，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才。”添了一句，“除非我爸妈养她一辈子。”
封媛第一次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摊上这样的妹妹和一味溺爱妹妹的爸妈，方玫在家应该也没少受过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家像地狱，其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别人可能也处在灰色地带，大家各有各的烦恼。
想了这么一通，得到安慰的同时，更坚定她想要逃离的决心。
——
中午。
沈浩峥提前到了食堂二楼，点了一个招牌烤鱼，让厨师先做着。
考虑到有人不吃辣，他选了豆豉味。
几个女孩来的时候，鱼已经做好了。
盛在一个长方形的铁锅里，下面放着酒精炉，一直煮着，能随时往里面下青菜和豆腐。
这种烤鱼，是先把新鲜的鱼身上用刀划上横纵的刀痕，方便调料入味，再往鱼肚子里塞上葱姜蒜，从里到外刷上一层正宗的豆豉酱，裹上锡箔纸，放进烤箱里烤熟。然后把烤熟的鱼拿出来，剥掉外面的锡纸，放进高汤里炖。
开学第一天，整个二楼食堂没几个人，大家估计都陪着家长在外面餐厅吃了。
宫小白远远闻到香味，甩开她们几个，率先跑去桌边。
“好香啊！”
沈浩峥一个人如坐针毡，看到她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声问，“玫玫怎么样了？没生气吧？”
“没，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宫小白同样压低声音说。
两人不过说了这么一两句话，她们几个就过来了。
沈浩峥抬眸便看见方玫身边的女生，脸色微变。
他以为这事儿已经揭过了，这女生怎么又出现了。
几人依次坐下来。
方玫坐在了沈浩峥边上，方唯挨着方玫坐下。宫小白和封媛就坐在几人对面。
“饿死了，开吃吧。”宫小白发话。
沈浩峥率先动了筷子，剥了鱼肚子上最好的那块肉，放进方玫的碗里，低声下气说，“对不起。”
方玫挟起鱼肉放进嘴里，小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烤鱼与高汤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好吃极了。
几人上午忙着搬东西，这会儿早就饿了，个个都大快朵颐，没空说话。
天热的时候，吃这种炖菜，热出一身汗也很舒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