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云臻在地上铺了两床褥子,用手按了按褥面,地上的寒气层层透上来。转头看夭夭,已经睡下了,一点都没有邀约的意思。
他喟叹了口气,谁让他没办法拿捏她。打不得骂不得,就连为夫之道,如今他这病体也是行不得。
夭夭窝下身子,褥子密密实实盖在脸下,她大惑不解,过去王爷非得占着床挨着她睡不可,边边角角的油揩了不少,如今非但不占床,也不爱跟她睡。估摸着大概心思变了,真的不待见她了,就跟他不待见糊他眼睛的辣酱似的。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夜雨缠绵(三)
尉迟云臻叹了口气,地上两层薄褥慎得人发慌,白天再怎么吃不好穿不暖不讲究都成,到了晚上,谁不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孩子眼下没有,老婆和热炕头就在不远处,他心里就像戳了孔子到处漏风。他这是何苦来哉,早知道让顾夭夭来干嘛呢,非要这么作践他自己不可。
他愤声道:“顾夭夭。”
夭夭还没睡着,翻过身子照样裹紧褥子,眨了眨眼看他举棋不定的狼狈样。夭夭纳罕,问道:“王爷,您脸色不好,是身体不好吗?”
夭夭看穿他身体不好么?娇妻如玉,独守空房,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这个王爷身子闹亏空吧。当着秃子面不说头发,这夭夭摆明是犯了大忌。
他拧了拧眉心,道:“身体……好着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身体很好?”
夭夭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也不跟他较真,大冷天的,外面风像洪水猛兽似的冲击着窗子,扑棱扑棱地敲打着。大晚上的不睡觉,瞎闹腾什么劲。夭夭转了个身,王爷说好就好,别耽误她睡觉就成。
她大冬天陪他扫墓,已经够仗义了,临到了睡觉,还主动承担起打地铺的重任,这会儿王爷即便是心上不快,应该也与她无关了。这一合计,心安理得地闭上眼会周公了。
甫一闭上眼,背后掀起一阵凉风,身后寒铁一样的身子往她背后一贴,那叫一个透心凉。贴着她后背还嫌不够,双臂环过来把她往怀里抱紧,当她是汤婆子了不成。
夭夭受了凉,差点变结巴。“王爷,您这是……”
尉迟云臻不想认瘪,把话反着说,道:“这么冷的天,怕你一个人睡冷,我来捂着你。”
夭夭抬了抬眼皮,腹诽着到底是睡暖谁?
这么抱着不妥,容易出事,尉迟云臻把夭夭翻过来,两人相对抱着。翻过来发现这么抱着更不妥,更容易出事。
夭夭呀了声,尉迟云臻紧张问道:“怎么了?”
夭夭红着脸,她这人睡觉习惯不好,又怕冷又怕热,不该被子嫌弃冷,被尉迟云臻圈在怀里捂得太热。“王爷,您热不热?”
尉迟云臻红肿着脸,屋外夜雨霖铃的,气温骤然降低。“这冰天雪地的,出去就冻成冰棱子了,怎么会热?”
“您抱得真紧,勒得慌。”夭夭推了推他,发现撼动不了。
尉迟云臻倏然松开手,拍了下夭夭的额头,道:“好你个顾夭夭,这王妃的位分还要不要了,不伺候自家王爷不说,还把我往榻下踹。”
夭夭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停下脚上的动作,她不敢多吭声,毕竟在荒郊野外的,万一王爷一个不乐意把她丢下了,她压根儿不认识回长安城的路。
两人互看着发窘,脸上都火烧火燎的,夭夭赶紧把身子往内挪腾,“王爷,我困了,我睡了。”
脑海里洛君钦的箴言“戒色”二字就像和尚念经,不断绕着他重复。尉迟云臻觉得箭在弦上,可没办法发作,只能偃旗息鼓。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雾灵山雪 (一)
躺在夭夭身边,整个人好像被竹签子穿过去架在油锅里煎熬似的,来回一遍一遍过油,尉迟云臻觉得他快被炸成了油条,僵硬着身子不敢动,更不能动,身心痛楚,没有比这想爱不能爱的感受更让人愁苦。
他没了主意,一边是感情上的心猿意马,一边又是体内毒性的残渣泛起,他这正经王爷干得太辛苦了。他不争不抢的,到底是谁这么恨他,非给他下糟践人的毒。他从来没有如此刻恨过下毒之人!
他喊了几声“夭夭”,夭夭嗡嗡声应了下,慢慢没了声响,听着她均匀起伏的呼吸,他也慢慢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今夜总算是艰难苦恨地熬过来了,不知道身上的毒什么时候能有眉目,照着洛君钦的思路来,一日不解毒,他一日不能破色戒,就怕血脉急行,全身爆裂而亡。可这么折腾下去,心火快要被烧干了。
翌日早起,天空飘起了雪沫子,月儿和寿庆来伺候王爷王妃洗漱。夭夭神清气爽地整好装,却见王爷乌青青的两片黑云压在眼袋上,寿庆问道:“王爷,您昨儿个没睡好?”
尉迟云臻不给好脸色,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看他一脸倦容,身心都备受煎熬,能够安睡才怪了。“废话么?”
寿庆自知戳到王爷痛处了,连忙耷头耷脑下去备早膳。
月儿从门外进来,肩上撒了些雪沫子,房里的暖气一熏,雪沫子化了水,倏然之间折腾出了一片清冽的水汽。
夭夭见到后,问道:“外头下雪了么?”
月儿点头说是,夭夭问尉迟云臻,“王爷,下雪了,咱们还上山么?”
昨夜山下守陵的老黄门跟他说过,明日也许会落雪,一旦雪下大了就要封山,到时候山路难行,劝王爷不如在山下灵位牌前上柱香罢了。尉迟云臻与尉迟云哲难得兄友弟恭,已经到了山下,也不差上山在见一见,聊上两句了。
尉迟云臻推开窗户,断断续续的雪沫子下得抒情婉约,下一阵,停一阵,他若有所思道:“赶紧上山,去去便回。”
夭夭说好,饿着肚子上了安车,寿庆把早膳装入食盒呈到车上,赶了一个时辰的山路到了尉迟云哲下葬的陵墓。
雾灵山上遍是松树,松针落了一地,山外云雾缭绕,站在山中看不到山外,站在山外看不到山中。
尉迟云臻下了安车,让其他人不必随行,在大老远的地方站着,他只是让夭夭陪着。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尉迟云哲的墓碑前。墓志铭写得很敷衍,确实尉迟云哲这辈子没看过什么响亮的事情,只是最普通的王爷,闲散文艺的过日子,临了却落得父子嫌隙,死得不明不白。
尉迟云臻眼眶湿润,内疚道:“四哥,老七来看你了,这阵子你过得可好?我瞧这雾灵山挺好,比皇陵清静雅致。这次临时起意来得匆忙,置备不够,下回来,我多带些东西烧给你。我知道你爱听曲,下回我把明月楼烧给你,你必定不会再孤单了。”
夭夭听着动容,静静地陪在尉迟云臻身后,尉迟云臻虽有兄弟几人,难得有个贴心的却这么早折,她也有姊妹,却姊妹不相亲。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雾灵山雪 (二)
尉迟云哲的陵墓碑文上隆起雪堆,一层累过一层,转眼天变得益发沉沉蔼蔼,早晨时候尚且下着雪沫子,到了山上变成了雪片子,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夭夭抖了抖灰鼠毛围领,山上冷得让她直跺脚。可王爷悲伤的情绪无边无际,难得发个心来看望四王爷,王爷没说要走,她也只好陪着。
王爷和王妃都肃立在碑文前,寿庆和月儿更是不敢怠慢,别说下雪片子了,就是下铁片子,主子不说走,他们哪里敢动。
尉迟云臻好不容易从怀缅的情绪中出来,眼前已经白了一层,他回头看夭夭缩着脖子,见到他扬唇一笑,特别明媚,皑皑世界中最清亮的一抹颜色。
“回去吧,变天了。”
夭夭点头说好,撒丫子似的跺着脚,王爷回头神来,她总算不用藏着掖着跺脚了,用力抖落身上脚上的白雪片。
尉迟云臻走过去拉着她,“别动。”
夭夭连忙驻足,以为他有什么非常重要的言论要说。他只是走近她,伸手轻轻掸落压在她发髻间的雪花。“弄湿了头发,以后要是犯了头疼就麻烦了。”
夭夭嗯了声,脸颊绯红,眯着眼笑,尉迟云臻合拢双手遮在她头顶上,夭夭搓着手一路小跑着上了安车。
寿庆和月儿驾马,拉紧缰绳用力一抖,扬鞭甩马,安车起行。
雪越下越大,迷蒙了人的双眼,寿庆赶路越赶越心慌,漫天白雪往人的眼睛里砸将下来。寿庆心道不好,这路铺上了白雪,陷阱沼泽之类掩藏在道上的危机一概都掩埋在白雪之下。雪速极快,猝不及防之间堆积了老高。
寿庆回头喊道:“王爷,这雪太大了,您可要当心些。”
寿庆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两声巨响,安车前轮子往山道上用力一下陷,车厢用力一震,尉迟云臻探出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月儿被风雪打得脸上冻住了,做不出一丝表情来,寒着脸道:“王爷,寿公公才刚说要当心,这会儿车轱辘陷进去了,不知道下面卡着什么了?”
“王爷,外面凉,你在车厢里稍候,奴才这就把车轱辘给拉出来。”寿庆跳下车,扒拉起雪来。车轮陷入了一个大坑里,坑的尺寸比车轮稍小一些,上山时候看到窟窿尚且能够回避,下山的时候被雪覆盖了中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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