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心里虽不以为然,苍墨白却从来没有反驳过苍凤修的话,只是语气有些迟疑地道:“选妃一事固然重要,可如果皇上自己不同意……”
这几日早朝,他亲眼看着苍聿云每每在朝臣提到选妃一事时流露出的冷漠而厌恶的表情。
甚至是深深的痛恨。
苍墨白心下想不通,却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之处。
苍凤修道:“本王会与他好好说说。”
好好说说?
苍墨白和谢言灏面面相觑之后,都选择刻意忽略他的好好说说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却同时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按照苍凤修的计划,皇上选妃之后,他应该就会把朝政大权全部归还给苍聿云,但这也是苍聿云排斥选妃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而且,从私心里来说,苍墨白和谢言灏并不希望苍凤修归还摄政之权,他们亦是骄傲之人,苍凤修和苍聿云叔侄两人,谁才是真正的帝王风范,谁才是真正值得他们臣服效忠的主子,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
只是这样的话,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只言半语也说不得。
二人想到这里,不由皆沉默下来。
“春闱准备得如何了?”
谢言灏恭敬地回道:“学子已经准备就绪,考场也已安排妥当,只待墨侯爷明日一早回到帝都,考试即可开始。”
“召四王回帝都的圣旨都传下去了?”
“是。”谢言灏恭敬地应了一声,“但是很奇怪,青龙王的封地离此最远,在昭告天下的旨意宣出之后,除了墨无赦,他却是接旨接得最早的一个。”
苍凤修似乎有些意外,脚步顿了一下,偏首看向苍墨白,“舒问此刻在哪儿?”
“……”苍墨白嘴角一抽,低声道:“他求我不说。”
苍凤修闻言,眉眼微动,心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颔首,“他最近似乎有些皮痒。”
苍墨白抿唇,识相地保持沉默。
苍凤修没有继续追问,径自往外走去,苍墨白有些奇怪,“不是去书房吗?”
“去书房做什么?”苍凤修淡淡道,“本王要去一趟红粉佳人,你们俩先回去,不必跟着了。”
苍墨白明白,红粉佳人是苍凤修的暗桩之一,许多费尽心思也探查不到的情报,往往都能在那里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过,他这里还有一个不得不汇报的消息,“最近怀王似乎有些不对劲。”
苍凤修眉头一动,“什么意思?”
“穆妖娆给我的消息是,怀王不但连续几天去了凭栏阁,而且其他任何人都不见,只迷上了一个名叫欢儿的女子,每晚在她房里待上一个时辰,办完事就匆匆离去,片刻不再滞留。”
青楼向来就是个龙潭深渊,而并立帝都魁首之位的红粉佳人和凭栏阁,不但是凤衣楼的暗桩,其他人也同样没忘了在此打主意,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明白。
“怀王……”苍凤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举步踏出王府大门,“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说完这句话,他在大门外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淡淡道:“金羽跟着本王即可。言灏,皇上那里你先去露个口风,让他心里有数,本王今晚会进宫一趟。”
谢言灏明白他说的是选妃一事,恭敬应道,“是。”
苍凤修视线转向苍墨白,嗓音变得冷凝了许多,“苏侯手里掌握的皇城暗卫军是不可忽略的存在,安排凤衣楼属下,想办法查到兵符所在,另外,苏侯手里有一份先皇遗旨……”
苍墨白,谢言灏同时闻言一惊——先皇遗旨?
“先试着找找看。”苍凤修负手敛眸,神色淡然,“若找不到也不要紧,不必太过小心翼翼,也不必担心惊动苏侯引起他的警觉。”
苍墨白有些不太明白这样的安排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心知不该问得太多,只恭敬点头道:“我知道了。”
☆、198.第198章 诗笺诉情3
银翼去了苏府,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几封诗笺,以及三年前苏清韵赠给苍凤修的那件白色貂皮披风,并且一字不漏地传达了苍凤修的话,听完之后,苏侯一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苏清韵怔怔地看着那件象征着她爱情破碎的披风,三年前的满心喜悦,到今日的希望破灭,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裂开了一般,心头一阵闷痛,使得她唇色发白,眼神迷离,却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银翼垂眼,对他们的异状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道:“王爷说了,两个月之后,将会在皇上的生辰宴会上同时举行一次选妃大典,苏姑娘年龄尚未过线,也必须要参加,到时会有旨意送达,还望苏侯心里有数。”
说罢,微微欠身,“在下告辞。”
话音落下,人已转身离开。
“等等。”苏清韵抬头,眼底有什么晶莹的光泽在一寸寸碎裂,却极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平静,“我想知道,他……摄政王既然对我无意,上次在家父寿辰宴席上,为何又接受了我的东西?”
虽然已经时隔三年,那日的情景却一直印在脑海,仿佛是昨日才发生的事,让她每每想起,总是心绪难平。
“苏姑娘说的是那件披风?”银翼淡问,待苏清韵点头之后,淡淡解释道:“如果不是王爷接受了姑娘的披风,逍遥王爷那天就会对姑娘动手。”
“你说什么?”苏清韵似乎没有听明白,表情瞬间怔住。
“逍遥王爷对苏姑娘有意,姑娘应该知道。”即便是回溯三年前的往事,银翼语气也始终淡然,字字句句有条不紊,“那日姑娘约了王爷在后花园相见,姑娘可还记得?”
苏清韵想了想,点头,“记得。”
苍凤修如约而至,苏清韵惊喜大于意外,她没想到苍凤修会答应与她相见,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众人皆知,摄政王一向少与女子亲近。
有一些细节曾让她疑惑,可心里的喜悦已经盖过一切,正如时下人们常说的,陷入感情漩涡里的女子,会在一段时间里失去所有的判断力。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似乎正是如此。平素的聪慧全然消失得不见踪影,只看见了眼前的甜蜜假象。
“那时也是刚刚进入早春的季节,天气忽冷忽热,早晚依旧寒气逼人,那日午时,逍遥王爷在姑娘的披风上下了药,想要逼迫姑娘就范。”
“我的披风放在屋子里……”苏清韵下意识地接口。
银翼却摇头,“姑娘的披风本是搁在园子里的长椅上。”
苏清韵闻言沉默,回想了片刻,缓缓点头,“是,你说的没错。”
“逍遥王爷知道早晚天气变凉时,姑娘喜欢着那件披风,所以在上面下了强效的药。”
苏侯忙着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无瑕顾及其他,苍静海在苏清韵的披风上下药,目的不言而喻。
至于是什么药,他们都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刻意说出。
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纵然是平素性子刚直的苏侯,也不得不为了女儿的名节而将她下嫁。
苍静海一向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只要能得到苏府嫡女为妻,他不介意用什么手段。
苏清韵想起了他曾经的那句“事在人为”,心里骤然一冷。
“姑娘把那件披风送给王爷时,我家王爷就已经察觉到了披风上被做了手脚。”
所以,是为了保护她不被设计暗算,他才接受了她所谓的定情赠礼?
苏清韵苦涩地想,原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么?
苏侯紧紧捏着手里的茶盏,眼底掩饰不住震惊与狂怒,咬牙忍了良久,终于还是砰的一声,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苏清韵被一声巨响震醒,倏然回过神,看向苏侯,“爹……”
苏侯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暴怒,额上青筋却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他压抑着嗓音道:“苍静海……简直卑鄙无耻至极。”
银翼淡淡道:“逍遥王爷如今已经身残,不可能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况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侯爷还请息怒。”
苏侯沉着脸没说话。
银翼再度说了一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在下告辞了。”
这一次没人再喊住他,银翼转身离开了侯府。
“欺人太甚……”苏侯咬牙。
苏清韵视线微转,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桌子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白披风,以及旁边几份一尘不染的白色信纸,眼神黯然,心头闪过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女儿。”苏侯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暴怒,担忧地唤了一声。
“爹。”苏清韵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如黄莺一般动听的嗓音里却隐含自嘲的苦涩,“女儿以父亲手里的五千暗卫作为筹码与摄政王进行交换,却依旧换不来一个正妻的名分……我是不是太贱了?如此倒贴,却还是被拒绝,甚至……仍逃不了最终踏进后宫泥潭的命运。”
“清儿。”苏侯心疼地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不要这么说,我的女儿永远都是最美丽高贵的女子,没有人可以如此欺负你,我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如此欺负你……你放心,只要你想嫁的人,爹爹一定让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