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离开时领的是摄政王手谕,除了青云七十二骑,就只有苍墨白和谢言灏知道,苏清韵这个时候过来,难道只是巧合吗?
苍静雪有点不相信。
坐着的时间有点长,静雪站起身,想起医女和青鸾的交待,扶着海岩的手臂,轻声道:“我想在园子里走走。”
“……起风了。”海岩看着园子里被风吹得凌乱的花卉,微微皱眉。
“没关系。”苍静雪淡淡一笑,“春暖花开的季节,春风也是和煦的,对身子没什么妨碍,况且,既然都答应见人家了,总不好现在回屋。”
她也着实不喜欢待在厅里见客。
这里风景好,看着养眼,用青鸾的话来说,没事的时候多在园子里走走,风景怡人环境清幽,会让人心情舒畅,对肚子里宝宝的健康成长有着莫大的益处。
话音落下,青鸾转头,远处青石路上款款走来一人,白皙的肤色,柔美的五官,高雅不俗的气质,以及时时保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与冷漠。
一袭白色暗纹绸缎织锦长裙,腰间束着浅蓝色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一头乌发披肩,与腰带同款色的缎带在发上随意束了个结,看起来除了端庄雅致,更多了几分书香门第世家熏陶出来的高洁之气。
自从过了十六岁生辰,苏家的门槛几乎被媒人踩破,不止是帝都里的皇亲贵胄世家公子,甚至是天下各州城名门望族的官家子弟,还有江湖上的青年豪杰,以及纵横一方的商贾之家,都费尽心思只为一睹苏家小姐风采,而有幸见过芳容的,则心心念念想着娶她为妻,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三年来,苏侯已经不止一次放出话来,清韵不可能嫁给帝都以外的任何男子,让那些妄想吃天鹅肉的趁早死了心,以后再有来侯府捣乱的,直接乱棍打死。
苏侯行事一向雷厉风行,说到做到,曾经就有个不信邪的江湖浪子,自以为武功高强,神出鬼没,擅闯侯府欲一亲芳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暗中保护苏清韵的影卫一刀斩成了两截,没断气,扔出侯府大门侯痛苦地呻吟了一整夜,才最终咽气。
这一举成功吓退了那些明知没有希望却仍旧自不量力的虾兵蟹将,侯府自此才得以安静许多。
但即便如此,偌大的帝都,还是有贵家公子时不时地上门求亲,可直到现在,苏清韵已经年过二十,也依旧没有一个人成功。
九成的人都抱着十足的好奇心在观望,急欲知道,这位苏侯爷的掌上明珠心里属意的夫婿人选究竟是谁,还有一成的人,心里明白,却是抱着看好戏的姿态,看她最后能不能如愿以偿。
而苍静雪,自然是属于那一成的人了,不过,除了看好戏,她还负责帮青鸾扑蝶。
这般想着,一阵馨香钻入鼻尖,苍静雪抬眼,苏清韵已行至眼前,不卑不亢地半屈膝行礼,“清韵见过长公主殿下,冒昧来访,还请长公主见谅。”
苍静雪摇头轻笑,态度和善,“苏姑娘不必多礼。”
转身示意,“请坐。”
苏清韵欠身颔首,“多谢长公主殿下。”
口中道谢,身子却并未坐下,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苍静雪身侧的海岩,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自然,这一抹意外并未逃过静雪和海岩的眼神。
“公主与驸马真是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唇边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苏清韵端庄高雅的面上闪过显而易见的羡慕之色,恰好掩盖了眼底些许几不可见的落寞与黯然。
“本宫这段时间身子有些不适,驸马忧心在怀,整日窝在府里足不出户,甚至片刻不离本宫左右,为了本宫连皇叔的令谕都给推了,着实让人烦恼。”微微颦眉,苍静雪面上浮现些许恼怒与不安之色,“本宫今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苏姑娘,你可知道宫里,或者皇城之中近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句话其实是间接解释了为什么青云骑全部离开帝都,而海岩却还在的原因,苍静雪怀孕的事情大多人还不知道,苍静雪虽没想着隐瞒到底,但也没打算刻意去告知不相干的人。
一番说法似是而非,骗过苏清韵绰绰有余,因为她不可能亲自跑去询问苍凤修海岩是否违抗了他的令谕。
至于她自己心里对这个说法会产生怎样的猜测,那就是他自己的自由了。不管怎样,苍静雪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个苏清韵——或者也可以说是她身后的苏侯,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宫里宫外,他安插的眼线似乎不少,而这些眼线一定都是受过正规化训练的影卫,否则,不可能如此快就得到青鸾率青云骑离开帝都的消息而不露丝毫痕迹。
苏清韵瞥了一眼站在苍静雪身旁的海岩,对方面上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没有被误解的低落,对苍静雪的抱怨也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不由轻轻一叹,笑着道:“外面没发生什么事,反倒是驸马爷疼爱公主,公主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抱怨起来了?”
☆、183.第183章 情根深种1
“海岩,你待在这里。”苍静雪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对海岩说完这句话,不待他反应,便转头看向苏清韵,淡淡一笑,“苏姑娘,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如何?”
苏清韵心下正求之不得,闻言欣然点头,“清韵正有此意。”
走下凉亭,两人踩着青白交错的碎石板路,渐渐往花园深处走去。
海岩站在凉亭上的廊柱边,视线片刻不离静雪身影,剑眉紧锁,眸光专注,待两人离得愈发远了,低声吩咐道:“保护好公主,不得出丝毫差错。”
看不见的暗处,有三三两两恭敬的应答声,以及树影摇动花影穿梭的轻微声响。
今日的阳光温度适宜,并不十分灿烂耀眼,柔和的光辉照在盛开的花朵上,似是给园子里增添了一股绚丽而多情的色彩。
沿途看风景,风景亦在悄悄觑着美人,搔头弄姿,绽放妩媚。
走到花开浪漫处,苍静雪素手随意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紫色牡丹,放在鼻尖轻嗅,清冽的馨香沁入心脾,柔和的嗓音亦同时淡淡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与疑惑,“苏姑娘与本宫之间的关系一向不亲不疏,彼此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今日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苏清韵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苍静雪会一句话直切主题,并且,用词遣字如此简单而直接,连一点婉转的铺垫都没有。
果然是符合长公主一贯的脾气。
心下微微沉吟,苏清韵反而因此松了口气,对方如此直接,她自然也不能扭捏含蓄,故作矜持同样不符合苏清韵的性子。
“清韵今日来找长公主殿下,是有一事相求。”淡然自若的表情,即便在说出“求”字时,亦带着世族大家里良好的教养所熏陶出来的清贵与端庄。
自然,这样的清贵端庄看在苍静雪眼里,却带着令人厌恶的虚伪,世家小姐的姿态看得多了,不管是真实的还是伪装的,在她眼里都是一样。
“求字不敢当,毕竟本宫也只是一介无足轻重的小女子,并不是事事都能做到。”苍静雪转身,清风拂过,花海摇曳的园子里,两个同样绝色的女子面对面相视,苍静雪淡淡道,“你且说说看。”
苏清韵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整理情绪,须臾,淡淡转开视线,看向百花深处,眼底神色飘忽,思绪亦回到了让她心潮澎湃的那一年,“十三岁那一年,我第一次随父亲进宫参加皇上的登基大殿,看见了站在皇上身边的摄政王,自此遗失了一颗少女芳心。”
苍静雪有些讶然,简单而直白的诉说心中的情愫,对一个深闺女子来说,倒也需要一定的勇气。
微微偏首,看着这个苏侯爷家的明珠,静雪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如果没有青鸾,凭这个女子的家世背景,以及她对皇叔的一片痴心,这偌大天下,只怕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做摄政王府的王妃了。
皇上十岁即位,十二岁才举行登基大典,大典持续了三天,那一年,帝都是从未有过的隆重与热闹,文武百官可随意携带家眷入宫朝拜,连宫门口的守卫与盘查也比平常松懈了许多,苍静雪那时年纪不大,脑子里想的也并不深远,所以她只担忧这样的混乱,会不会让皇上陷入危险的处境?
毕竟,借着家眷亲戚的名义混进宫来对皇上进行刺杀,是想也想得到的事情,有心之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或是有着同样的担忧,刚坐稳后宫之主的太后忧心忡忡地问吃这句话。
可苍凤修的一句话,让她深受震撼,并且记忆犹新,直到如今也无法忘怀——
“本王就是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处于绝对的困境与危险混乱的沼泽地,被本王纳入羽翼下保护的人,依旧为任何人所动不得。”
淡然沉静的眉眼从容地扫过所有参加皇上登基大殿的面孔,淡淡的言语带着可以穿透人心的敏锐与洞悉力,把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尽数收入了眼底。
一杯毒酒刚刚呈到少年皇帝眼前,人群中已接二连三倒下十几人,筋脉寸断,七窍流血,死状极端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