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丫头的骂声里,大名郡主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嘴角又勾出轻蔑,冷冷淡淡地道:“哼,母亲说过,天下的男人没有不偷嘴的,雄才精明的有这德性,智谋双全的也有这德性。”
懒懒打个哈欠,故作不放心上的道:“我就满足他好了。”
眸光如房外月光般明亮流转,没有一处不填充满郡主的骄傲和嚣张。她的话,也离不开这眸光的本性。
话声里,一层一层的添着对上官知的不屑。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蠢物!都认为女人的脸面可以削,而他自己想爱谁就爱谁。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也罢,看在他少年英俊上,我低个头给他。也罢,看在国舅把持大半的朝政上面,我低个头给他。也罢,看在皇后娘娘老蚌不易,终于生下嫡子殿下,我就低这个头吧。”
“我的父亲有兵权,国舅手中有权势。国舅夫人的话意里,分明等父母亲进京以后,这亲事就可以定下来。等到我成亲以后,皇嗣年幼而国舅离壮年之末不远,我的夫君又是这种怜香惜玉的色胚,只有我大名是清醒人。天下都昏我独醒,这个天下,不等于是我大名的吗?”
大名郡主说到最后,神色里满满是为自己的陶醉,人都快站不稳。后退几步,在一个铺着竹垫的瓷凳上坐下,把自己狠狠的夸赞一番。
“我做小伏低,我愿意花百般的心思讨好他,他会不会感动的对着我叩一百个头?呵呵…。”
她发出快活的轻笑声。
眯着的眼睛看着自己嫣红的长长指甲,仿佛那里无时无刻不智珠在握。
……
京中都称为重地的地方,首要的是皇宫。
仅次于皇宫的地方,在前朝可能会有皇叔府、皇弟府、皇子殿下府第。
在本朝,第二重要的府第——上官国舅府。
国舅府年年都公开给百姓们赏花,实在是里里外外的花房太多了。花香在夜风的送行之下,把大大小小的院落亭台萦绕,无端的平添幽香静丽。唯独有一处的院落,不管花香怎么浓,也压不下去这院落里的严肃慎重。
这里,是上官国舅的外书房,是他平时会见下属的地方。
一道道左右着全国政局的公文也从这里发出,积累的威慑无时无刻不在青砖缝碧叶隙里。人离的稍近些,想不肃然起敬都难。
这样的地方,案几上一定有高高的公文,房里的墨香也化不开的郁积着,主人一定伏案头也不抬。
上官知走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烛台下面的父亲上官国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提笔飞快书写。
“父亲,您答应过我和母亲,今天早睡。”
上官知两道修长入鬓的眉宇轻轻耸起,装着看不到两个小厮在他后面进来,轻手轻脚地往案几上又添一叠新到的公文和信件。
“是吗,我有说过?”
上官国舅总算放下手中笔。
这对父子极为相似,都是斯文儒雅的面庞。不同之处在于十五岁的上官知朝气蓬勃,而国舅上官长久居上位,安静的坐着也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适才,他伏案批阅公文,整个房间随着他的凝神而陷入寂静。而他扬起面庞,随着眸光不经意的转动几下,飞扬和强横从家具到地面,从房顶到门窗,似乎无处不在。
对儿子露出微笑,强横下去一些,慈爱把房中占据——这就是国舅上官长,不举手不投足已经是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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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的感觉,大名郡主应该是个最成功的反派。仔说这话时,记不起来完本书哈哈哈哈……。
第二十四章 ,郡主的误会
不等儿子再说歇息的话,上官长先问出来。
“娘娘好吗?”上官长问道。
上官知欠身:“好。”
“小殿下呢?”上官长面上的柔和又多了一些。
他的姐姐上官皇后今年四十二岁,曾有孕三回。前两个也是小皇子殿下,但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之后,很长时间上官皇后虽圣宠不减,但再没有喜信。上官长都以为姐姐不可能再有孩子,却没有想到在去年爆出喜讯,在上个月诞下皇后的第三个孩子——一个男孩。
这局势、这地步,上官长怎么能不再加强手中的权势,为这位还没有满月的小殿下巩固朝纲。
月上中天,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但皇帝病重,上官长是近臣重臣,有出入宫禁的权利。上官知刚才就是按他的吩咐,每天一回的进宫看望皇后和小殿下。
满朝之中,能在身份上和上官国舅平起平坐的,除去大殿下元承设,就只有太傅俞伯明。上官长忌惮的是他,关注最多的也是他。
再问的就是:“俞太傅今天可说了什么?”
“知道我去楚家,倒保持沉默。”上官知笑回。
楚家?
上官长淡淡。
吏部尚书楚云丰以为他抗衡国舅苦不堪言,其实在国舅心里,没拿他当成难啃的拦路石绊脚索。
连颔首一下都没有,上官长就说到大殿下元承设身上,对这位参政已有数年、现存的皇子中居首位的殿下,神情中有了变动,眉头也有微微的皱起,问儿子道:“大殿下呢?他今天有什么举动。”
“却是没有。”上官知回道。
“多加注意吧。”上官国舅不置可否的扯动唇角,好似有了一笑,又压根儿看不到。
上官知答应着,见父亲没有了话,正要再次请他早睡,上官国舅笑容加深:“知儿,已让你母亲暗示的回了郡主话,益王不日就到京中,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是。”上官知面上半点儿羞涩没有,也看不到喜悦,不满什么的也一样没有。他的眼光睿智明亮,跟父子谈论俞太傅、大殿下时没有两样。
“益王虽不是诸王中兵权最多,但却可以借联姻拉拢他。殿下小,皇上病,这是眼下来看最好的策略。”
“是。”上官知赞同的点着头,看得出来拿终身交换平稳朝堂,他知道而且情愿。
而上官国舅也没有认为儿子应该有个委屈什么的。
他的一生,用一句话概括,为了家里,为了他进宫去的妹妹稳坐中宫。在他的想法里,他的儿子也应该这样,和他的一生没有出入。
但他到底是父亲,心底里有天生的关怀。笑道:“成亲后,你要是不满意,你自己挑人,为父不会干涉,你母亲也不会。”
“是。”上官知到这会儿才有了面上的一点红,对他来说,来自父亲的这几句话才调动出他心底对情意的憧憬吧。也所以,才会脸红。而和大名郡主的亲事,那叫公事公办。
大名郡主醉心于她肯“讨好”未来夫婿,未来夫婿全家都应该感激她。上官国舅父子说起来上官知以后纳妾毫无芥蒂,也根本没有想过大名郡主会不会闹脾气。
谁叫本朝遵从的是三从四德的古礼,谁叫这段联姻是权势相加,当事人的感情、脾气,都不在内,也不会算在内。
父子谈谈说说了一会儿,上官长让儿子回去歇息:“我看过这几个水灾的公文就睡,”
上官长也想睡,但自从皇帝病重以后,大部分的外省公文全落到他肩头。
不是还有俞太傅?上官长苦笑以对。太傅在猜忌国舅上面、担心国舅尾大不掉上面,最会花精神。在正经公事上,早就是秋后蚂蚱那身子,三天不好两天闹病。
夏天不是水灾就有旱涝,哪一处都不能耽误,耽误了就离死人不远。有指望俞太傅的心,还不如国舅自己挺一挺,熬个半夜,就可以把公文和钱粮及时批下去。
让儿子出去,上官长喝几口浓茶,继续批起公文。
……
上官知到了房门外面,没有即刻就回他的房里,而是默然站在门帘的外面,悄悄地把父亲打量好一会儿。
见他一本公文看过,又是一个。这一个眉头紧锁想了半盏茶时分才落笔,放到一旁后又是一个。行云流水的动作里,不是熟练,而是就没有停下来睡觉的迹象。
他是儿子,上官知不应该重新到父亲身边劝着他身体要紧吗?
京里都知道上官国舅家的公子出类拔萃,也都知道对上官知的赞扬并不完全出自于他是贵公子,大多都是真实的。
十五岁的上官知,他不能代替父亲批阅公文,也就不能坐视成批的公文积压如山。
他知道父亲的辛苦,也时时亲眼看到,但是也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外省让夏雨冲垮的灾区里,有无数嗷嗷啼哭的人流。还有地方干旱的数百里无水,成批的难民被迫抛弃家园。
在上位者,除非居心叵测,否则没有人不盼着风调雨顺。富庶总比贫瘠好不是?
上官国舅也是如此。
国舅曾在指点儿子时说过:“上官着急而下面跑腿的不着急,每个朝代都有。咱们也别指望本朝能有太多的例外,所以紧急的公文到我手上,我忙会儿,尽量不拖不积压,早早的发下去,借此,最好能弥补下别的衙门中拖拖拉拉。”
上官知就不会进去劝,而是对侍候在门外的小厮低声道:“记得按时送参汤,送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