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为何不命他的心腹臣下前来护驾?”将众人所用的伤药都收拾好后,小穆还是没忍住低声问。
程绍禟摇了摇头,少顷,不答反叮嘱道:“以咱们的身份,只需听从吩咐便好,莫要多问。”
“我明白了。”小穆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那等天家贵人的想法打算,又哪是他们这些人可以了解明白的。
明明伤还不曾好便又要匆匆赶路,凌玉老大不乐意,在心里暗暗骂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太子爷,程绍禟一看到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安慰道:“莫要担心,此回咱们乔装打扮,混入商船里,想必问题不大。况且,小穆还是个陌生面孔,诸事由他出面总是稳当些。”
凌玉也知道太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启程,哪会轮得到她有意见,听罢也唯有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再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不会的。”程绍禟除了安慰她,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捏了捏依偎着自己的小石头的手臂,柔声问,“小石头怕么?”
“不怕!”小石头脆声回答。
程绍禟微微一笑,见他回复了早前的活泼爱闹,心里不只一回感到庆幸。
这一回由小穆出面,找上了一条上京的商船,程绍禟扮作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带着妻儿家仆上京投亲,凌玉与小石头自然便是他的妻儿,赵赟、褚良与小穆则为家仆。
让凌玉意外的是,赵赟对这样的安排丝毫没有异议,便是着起了下人的衣裳,眉头也不见眨一下,甚至还很自觉地收敛了那满身的锋芒。
她不得不感叹,此人倒也称得上的能屈能伸,不至于到分不清场合仍摆着皇室贵族高人一等的嘴脸。
无端卷入这一场凶险中,凌玉对他确是心存怨恼的,这会儿看着他成了自己的‘仆从’,虽明知一切是假的,可她心里却还是或多或少有几分解气。
赵赟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帘扫了她一眼,暗地冷笑。
他就说这一家子尤其胆大,这妇人眼中的得意洋洋,是以为他看不出来是吧?
也许是对方接连遭受重创心生了退意,也许是对方人手已然不足,又可能是此番他们隐藏得极好,一行人竟就这般平安顺畅北上,离目的地京城越来越近。
“娘,咱们这是要到很大很漂亮的地方了么?”小石头伸长脖子想要去看码头上的热闹,却被凌玉一把拉了回来。
“可不能调皮,若是掉进了水里可如何是好?”
凌玉紧紧地握着他的小手,望着越来越接近的码头,心中一阵七上八下。
按计划,他们便要在此处下船,而后走陆路回京。可她却不知道,接下来的行程是否还会如在船上这般安全?若再有个什么,旁人倒也罢了,她只怕是再也承受不住。
“走吧!”程绍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拉着她的手低声道。
“嗯。”她敛下忧虑,看着他抱起了儿子,率先踏上了码头,而后朝着她伸出手来。
她握着他的手也走了上去,双脚踏到实地那一瞬间,她整个人还有几分摇晃。
赵赟、褚良和小穆也跟在他们一家三口身后陆续下了船。
“此处人来人往,不如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行……”程绍禟话未曾说完,忽见前方一阵整齐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有数十名官差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他立即与小穆一起,交凌玉等人护在了身后。
赵赟神色不变,褚良虽是皱着眉,可亦不见惊慌。
那些官差越跑越近,却在离得他们数丈远时停下了脚步,仅是将他们几人围在当中,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迈着大步迎了上来,径自走到赵赟跟前,单膝跪下:“臣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降罪!”
“起吧!”赵赟的音调平平,让人听不出喜怒。
这是太子的心腹臣下赶来了?凌玉猜测着。
有帮手便好,接下来的行程也能安心了,便是再有杀手至,有这么多官差在,再怎么也轮不到她的男人出头了。
“这是镇国将军府的易将军,有他在,咱们这一路也可以高枕无忧了。”待一切安置好后,褚良瞅了个空前来寻程绍禟与小穆等人。
“如此甚好!”不管是程绍禟还是小穆,听到他这话都松了口气。
“这些是易将军带来的伤药,都是宫里的好东西,你赶紧用上,伤口也能痊愈得快些。”褚良将手上的伤药递给程绍禟。
小穆代为接过。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今晚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就出发,待回到了京城,必又会有一场风波。”褚良起身。
程绍禟与小穆将他送了出门。
“程大哥,回到京城不就安全了么?为何还会有一场风波?”待褚良离开后,小穆不解地问。
程绍禟默言不语,良久,才沉声道:“太子此番遇刺,几度面临生死,又岂会闷声吃下这般大的亏,必然会秋后算账。到时岂止是简单的风雨,只怕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只可惜,他已是局中人,便是腥风血雨,也只能迎着风雨而上,再没有退路!
不到两个月,在镇国将军府的护送下,太子赵赟在数度历经生死后,终于平安抵达京城。
与他一同归来的,还有曾经的青河县捕头、日后饱受争议的镇国公程绍禟。
第43章
凌玉根本没有机会看一眼京中的繁华, 便被安置到了太子府上一处比较僻静的小院落里。
引路的仆妇一直旁击侧敲地想要打探她的来头,毕竟这可是褚统领亲自命人安排进府的, 又是这等年轻妇人, 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
凌玉哪里知道旁人已经将她与褚良扯到了一起,只因她自己一时也搞不清楚,她们一家三口在这富丽堂皇的府邸到底是个什么存在,故而对那仆妇的刺探也只能装聋作哑。
哪想到如此一来,倒是愈发让那仆妇肯定了她和褚良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早就听闻褚统领未曾婚娶,不曾想原来已经在外头置了人,连儿子都长得这般大了, 这口风当真是瞒得紧!那仆妇暗暗咂舌。
一时间, 关于褚统领已经纳了人生了儿子的流言便小范围地在下人当中传开了。
也因为有着褚良这层关系, 纵然有不少人对凌玉的来历深感好奇,但也没有人敢前来探个究竟, 毕竟,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招惹黑面煞神褚大统领的人。
凌玉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进太子府, 而且瞧这安排, 倒像是还准她在府里住上一阵子, 一时百感交集。
若是迟些日子还能归家去, 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足够她当成谈资扯上好些年了。好歹待她老得白发苍苍时, 还能骄傲地告诉别人, 她这辈子到过京城, 住过太子府,见过皇帝,还……让皇帝给她充过‘仆从’。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位太子爷能顺利登基称帝。
自到了京城后,程绍禟和小穆便被褚良叫了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已经好些日不曾露过脸了。凌玉初时还提心吊胆的,但慢慢也就看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走到了如今地步,将来何去何从,还是见步行步吧!
想明白了这一层,她便心安理得地住下,偶尔还带着儿子在小院周边走走,也算是让他见识见识这皇家宅院的气派不凡。
这日,她用过了午膳,把碗筷等物清洗干净后亲自送回了后厨,帮厨的下人也习惯了她的亲力亲为,见她眉眼温和脸上含笑,观之可亲,便也慢慢地和她说上几句话。
一来二回,凌玉便与她们混得熟络了,自然也得知了那个误会,一时哭笑不得,再三解释她与褚良毫无瓜葛,只是相公如今跟在褚大统领身边办事,她们母子暂被安置在此而已。
她说得真诚,众人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也相信了她的说辞。
既然得知她并非大统领的家眷,众人待她的态度也就随意了。
“前头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宫里的皇上得知太子被刺杀,龙颜大怒,下旨彻查,如今京里到处人心惶惶,今日这个府被抄家,明日那个府被流放。这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下一刻便成了阶下囚,这京城啊,都乱了!”正在摘着菜的老妇摇着头道。
凌玉望了望树底下戳着蚂蚁窝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石头,倒了干净的水把她摘下的菜洗净,闻言皱了皱眉:“竟是这般乱了?”
“你初来乍到不清楚,别瞧着京城繁华,一乱起来啊,比穷乡僻壤都好不到哪里去。”
凌玉想了想,深以为然。
太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不会报复,这京城只怕还得乱上一阵子才是。
就是不知这回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的,是众皇子中的哪一个。鲁王?齐王?还是韩王等其他皇子?
上辈子太子死后,紧接着便是韩王出事,仿佛当今皇上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病重,接下来便是齐王被册立为太子,鲁王不忿起兵作乱,及至齐王平定叛乱,皇帝驾崩,齐王登基天下太平。
她一个平头百姓,所知的也只是此等人尽皆知之事,至于这当中是否有不实之处,又或是牵扯了什么阴谋诡计,那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