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当年什么事?我程家与你苏家毫无瓜葛,当年又能有什么事?”程绍安冷漠地道。
“你……”苏贯章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正欲再说,程绍安用力拂开他,“告辞!”
言毕,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苏贯章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越行越远,好半晌才醒悟过来,自己今日先后在程家兄弟跟前吃了闭门羮,一时又气又恨,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若不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凭你给我苏家人提鞋都不配!”
苏凝珊轻轻放下门帘,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那个人拒绝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接下来呢?这家不成,伯父总会再寻下一家,可下一家遇到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毫无把握。
若是遇到个不堪的色中饿鬼,倒不如还是方才那一位,至少那一位瞧上去也算是位正人君子,便是穷苦些也不要紧,她有手有脚,能不成还能把自己饿死?
只待手中存下了钱,将来再想法子把弟弟从苏家那个泥潭里接出来。
可是如今……她苦笑地勾了勾嘴角,人家都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再怎么想也没有用。
看着苏贯章恨恨离开,她思忖片刻,一咬牙,提着裙裾便朝着程绍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程绍安心情复杂地从苏家临时租住的宅子里离开,踏着朦胧的月色正要归家去,忽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公子留步。”
他止步回头一看,见方才那位苏家姑娘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着那张有几分熟悉的如花面容,他顿时又有几分恍惚,只很快便敛了下去。
“苏姑娘!”
苏凝珊微微喘着气,抬眸望向跟前的男子,这也是她今晚头一回看清他的模样。
确是位俊俏公子,难怪宫里那一位眼高于顶的当年会嫁他。
程绍安见她只是望着自己也不说话,浓眉微微皱了皱,又唤了声:“不知苏姑娘唤住在下有何事?”
苏凝珊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便引着他到了一旁巷子里头,将自己的困境向他一一道来。
“自爹娘过世后,伯父一家便占据了属于我们的家产,可恨祖母对此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我们姐弟俩却犹如寄人篱下一般。”
“伯父有心利用我来攀附权贵,以夺得皇商资格,只是对我却又心存顾忌,不敢教我嫁入高门,以免得我将来万一得势后会伺机报复,故而才……”
程绍安当下恍然。
原来如此……
“那你意欲何为?”他望着眼前这张说到气愤处而一脸激动的脸,缓缓地问。
苏凝珊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希望公子能够答应这门亲事,凝珊今生今世,必将谨守为人\\妻之本份,孝敬公婆,侍奉夫君,和睦妯娌,必不会教公子为难。”
程绍安久久沉默,对上她一脸的诚恳坚定,平静地道:“对不住,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我、我什么也不求,只求将来你能助我将胞弟从苏府接出来,其余的……”苏凝珊见自己说了这般多,可对方却仿佛不曾改变主意,一时便急了。
程绍安打断她的话:“姑娘的遭遇,在下深表同情。只是,在下已经拖累家人良多,不愿再以妻族之事让他们烦心。”
见她急得眼泪都似是要出来了,程绍安到底心中不忍,想了想,将怀里刚取出来的那叠银票塞到她的手中:“这些给你。”
苏凝珊不敢相信地望着手中这叠银票,片刻,恨恨地把它们砸还给他:“谁稀罕你这些!”
第106章
程绍安愣愣地看着她跑掉的身影, 眉头皱了皱,弯下身去把地上的银票一张一张地捡了回来。
小小年纪的, 气性倒真是大, 不要便不要,做什么还要撒得到处都是。
他摇摇头, 把银票塞回怀里收好, 这才转身离开了。
而程绍禟也很快便得知了兄弟今晚所遇之事, 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所以, 那苏贯章是三管齐下?明面上请了媒人上门介绍, 他则私底下寻上了自己,在自己这里没有达到目的,转头便又找上了绍安。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程绍安刚回到家中便被兄长请了去。
“怎的这般久才回来?去哪里了?”程绍禟沉着脸问。
“回来的途中遇到了苏家大老爷, 被他请了去吃酒。”程绍安老老实实地回答。
见他并没有隐瞒,程绍禟这才觉得心里那团火熄了不少:“他请了你去仅是为了吃酒?无缘无故的为何会请了你去?”
“并非仅是为了吃酒,他还说想将侄女许配给我。”程绍安知无不言, 将今晚之事一五一十地向兄长道来。
程绍禟听罢冷笑一声, 随即对他道:“你做得很好,苏家那些事,咱们不能沾手。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尽快订下你与陆姑娘的亲事。”
“一切听大哥的。”程绍安点点头。
程绍禟拍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好好休息, 待日后陆家姑娘过门,你们便要好好过日子, 过去的便让它彻底过去。”
“是, 我知道了, 大哥放心。”
许是已经知道亲事没戏,苏家并没有再派人上门,凌玉并不在意,反正想知道之事基本上都知道了,倒是王氏兴冲冲地准备着见一见早前程绍安松口同意订下来的那家姑娘。
凌玉也只是看过那姑娘的画像,单从画像上看,倒是个清秀佳人,只是不知性情如何。
“这姑娘姓陆,今年十七岁,乃是家中次女,听闻是个极为能干的,性子也极好,里里外外一把手,把弟弟妹妹也照顾得极好。”王氏将从媒人处听到的话向凌玉道来。
凌玉不置可否:“媒人的话只能听三分,岂能尽信。只听娘这般一说,她家里头的兄弟姐妹像是不少?”
“上头有两位兄长一位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王氏回答。
“找个机会先见上一见,毕竟事关一辈子,总不能马马虎虎便决定了才是。”凌玉还是坚持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已经约了晌午过后到她们家拜访,待我回来之后再作决定不迟。”王氏打定了主意这一回必要给次子选一个更好的姑娘,故而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凌玉笑了笑,与她说了会儿话,很快便岔开了话题。
晌午过后,王氏带着程绍安便出门了,而凌玉则带着小石头去了凌大春与杨素问家中。
凌秀才习惯性地把小石头唤到跟前,开始检查他的功课。
小石头求救似的望向凌玉,可凌玉却恍若未闻,拉着周氏的手去瞧孕中的杨素问了。
小家伙苦着脸,老老实实地应付着阿公,让背书就背书,让写字就写字,当真是无比乖巧。
好在这段时间程绍禟对他的功课也抓得比较紧,不时考上一考,故而这一回对着凌秀才,他也能很轻松地应付了过去。
凌秀才捊着花白的胡须满意地微微点头。
这孩子倒是根不错的苗子,好生教养着,不定将来还能靠着科举拼个好前程。
凌大春因为娘子有孕,正是父爱澎湃之时,一见虎头虎脑的小石头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不容易待凌秀才考完了,连忙上前,一把抱起小石头,在小家伙的尖叫声中把他高高地举过头顶。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凌秀才瞪着玩得疯了的一大一小,可却得不到那两人的回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屋里,凌玉正拉着杨素问的手,细细地问她关于孕中的种种,杨素问头一回怀孕,虽说有婆母在身边照顾着,可心里总也是有些没谱,被她一通问话及叮嘱后,竟奇迹般觉得安心了不少。
周氏陪着她们姑嫂二人说了会儿话便出去了。
凌玉将一直收在袖中的剑穗取出,把它放在杨素问手上:“你且瞧瞧这个,是不是你亲手做的?”
杨素问拿过细一看,点头应下:“确是我做的,当初还是你教我做的呢!不过我把它送给了褚大哥,如何会在你的手上?”
“你当真看清楚了,这东西是你送给褚大哥的?”凌玉不放心地追问。
“自然看清楚了,这是我头一回做的东西,如何会记不得。”杨素问不解她为何会如此问。
心中猜测得到了印证,凌玉微微蹙起了眉。
“你还未回答我呢,这东西你是打哪来的?我记得当日褚大哥是把它系到了随身带着的剑上。”杨素问又问。
“这是你屏姐姐给我的,托我帮你寻这剑穗的主人。”凌玉并没有打算瞒她。
“屏姐姐交给你的?大哥的东西如何会落到屏姐姐手上?他们相隔了……不对啊,我成亲的时候,褚大哥便领了差事外出,后来听他说是去了青河县一趟,难不成便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屏姐姐?”杨素问眼珠子一转,想到了这一桩。
“想来便是了。”凌玉若有所思地收回那剑穗,想到当日萧杏屏将此物交给自己时脸上掩饰不住的期待与不自在。
莫非这两人之间曾发生什么事么?
她想了想,还是把那剑穗交给杨素问:“此物你待我交还给禇大哥,且看看褚大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