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的面色一凝，一个眼峰扫过去看向江霖，暗自咬牙，但唇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变。
江霖，看来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席间众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都知江霖位高权重，眼中只有江太后而没有皇上，但如此赤裸裸地挑衅皇上的权威，这还是第一次。让皇上身边的人去给他斟酒，这不等于他与皇上的地位持平了嘛！虽然心里都明白，却没有人敢出言打破这僵局。
这时江太后却在一旁适时开口，“既然丞相如此提议了，瑶柯，你就去为丞相斟一杯酒去！”
太后都已经发话了，看来这次瑶柯是逃不掉了，她见祁渊握着酒盏的手指节渐渐泛白，忙在下面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袍角，示意他无需担心。
看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放松，还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玉壶递到她手中，含笑道：“去，为丞相斟一杯酒，以代表朕对丞相这些年来的日夜为国操劳予以慰谢！”
第四十五章 解围
他看着瑶柯的眸子说得很慢，瑶柯分明读懂了他眼中的愤恨、无奈、还有心疼，她轻抿嘴角，点了一下头，福身道：“是，奴婢遵旨。”
她手执玉壶，一步一步地走向江霖的席位，面对着四周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身子挺直，脸上笑意轻浅。心中却在微微抽痛，她在为祁渊心疼，如此处境，身为帝王受到这等蔑视，相信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她只是一介奴仆，什么都为他做不了，只能尽量不成为他的羁绊、他的负累就好。如到必要时刻，她会化作他手中的一把利刃，直刺进敌人的心口。
来到江霖面前，轻轻福了一下身，“奴婢参见丞相大人。”
在宫中这么久了，这里的规矩她自然早已熟识，整套动作做的标准却又不失风骨，让人挑不出任何的破绽，
江霖手举酒盏看着她，神色难测。
玉壶倾斜，缓缓斟酒，那酒液入盏内发出的声音在这一刻异常清晰，眼看着就要斟满了，江霖的手突然一颤，玉壶内的酒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手上。
众大臣们都屏息看着，江霖的手一颤，他们的心也跟着一颤，心想这回完了，这位丞相大人指不定如何发火刁难呢？
但这次江霖却很意外地单手扶额摇头，笑道：“看来是老臣喝多了。”
人们都猜测今日丞相的威风也算是抖尽了，如果再因此事生出什么事端，怕是就连江太后都不肯在纵容了，这时，瑶柯的一个动作又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了。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仔细地将滴落在桌子上的酒液擦净，正襟站好，坦然对上江霖锐利的眼睛，淡淡而笑，“今日夜宴所用的酒是皇上亲自吩咐的，名为”梨花酿“，专门为在座大臣们准备的，此酒一分清冽，三分甘醇，即使饮再多，也不会感到醉意。丞相现在就醉了，可是宴前已饮过酒了？丞相乃金雍第一勇将，明日秋狩，皇上还期待看到丞相展现英勇神姿呢！”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神情、语气也跟祁渊一样了，明明心里恨得痒痒的，可面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她的这一句话就将江霖假醉的谎话给戳穿了，江霖的浓眉一下子被气得倒竖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婢女却有如此胆魄，竟然敢在他身前叫板？
刚想发作，却听祁渊在上首轻唤一声：“柯儿，回来。”
这亲昵的语气，竟然出自皇上之口，人们暗道看来民间传闻当真不假。
瑶柯再次福了一礼，便转身回到了祁渊身边，只留下江霖脸色发青地僵在那里，胸膛起起伏伏，看来被气得不轻，好半天他才将这股火给压下。
“臣女方盈，特地准备了一场舞，还请太后、皇上，大人们不要见笑。”
一名女子自席间而出，恭敬行礼，人们一听到这个名字，纷纷循声而望均眼前一亮。
那名女子着一身大红舞衣，容色姣美，一对杏眼晶亮有神，声音清亮滴翠，那自身独有的气质就与在座的其他小姐不同。
一听方盈这个名字，人们都精神一震，都说隐都城有两大才女，一个是卫老将军的爱女卫芙清，另一个就是尚书府的方盈。都听说她舞艺超群，一直没有机会亲眼鉴赏，如今见她自动要求献舞，那些王孙公子无不心动澎湃。
江太后看着方盈，凤眸带笑，“哀家也早就耳闻尚书大人的千金是一位舞姿卓绝的才女，今日有幸一见，也是哀家的荣幸。”
“太后娘娘谬赞，方盈承受不起。”
“不必过谦，哀家说是就是，那么就开始吧。”江太后亲切笑着让她起身，伸手捻起一粒剥好的葡萄放进了嘴里。
就连刚刚被瑶柯噎在那里的江霖也侧目看向方盈，所有紧张不愉快的气氛全部被方盈的这一出场给带走了。
瑶柯在祁渊身边默默站着，虽然面上平静，但心还在怦怦直跳，她也是有些后怕的。刚刚给江霖一个回击确实很痛快，但如果没有这位方盈姑娘适时出来，依江霖那倨傲狂放的个性，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呢？
想到这她不禁又多看了方盈几眼，祁渊突然转头看向她，笑意温暖，一下子令她心安了不少。
第四十六章 一绝
再见方盈，随着她刚做的第一个起步动作，周围的火把瞬间全都熄灭了，只余几只小小的蜡烛在燃着。眼前的视线瞬间变暗，席间观赏的众人们都为之好奇。
在一旁有琴声迭迭而起，方盈轻展身姿，随着节奏而舞，微弱的烛火将她的身影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朦胧感，只似暗夜中的一团红云在随着金风缓缓飘动，一开始的曲调是缓慢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捕捉到。
而后随着琴声的越来越急促，方盈的身子也跟着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每一圈旋转两侧都适时亮起一个火把，这样完美配合，当琴音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方盈凌空轻跳，云袖向两边一甩，就像将暗夜撕裂了一个口子，一袭红衣翩然落地，随着渐慢的节奏缓缓转身，正好在最后一个音结尾的时候，方盈也做了福身动作。
席间爆发出一片叫好声，众人忍不住跟着鼓起掌来，都感到意犹未尽。
江太后也拍着手掌，笑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哀家真是高兴，王嬷嬷去把哀家准备的东西都拿给诸位小姐。来！让我们共同举杯，明日狩猎，哀家还要看看各位公子们的表现呢。”
众人们也都跟着站起来，附和着江太后，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而后又有其他的一些表演，也都十分精彩，瑶柯却无心再观赏，低下头对祁渊说道：“皇上，奴婢这就去给您拿芙蓉花糕去。”
祁渊点了点头，叮嘱道：“嗯，快去快回。”
“是。”瑶柯默默退了下去。
远离了宴席，她快步向主帐后负责做膳食的小帐走着，这芙蓉花糕是她在宫中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了，想起这么久了也确实没为祁渊再做过，她的心里也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路过一处大帐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心里直犯嘀咕，这怎么回回都能不经意地听到悄悄话呀！刚想抬脚走，听到内容后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盈盈，你刚才虽然一舞惊人，但出席的时候也是欠些考虑，别在那等节骨眼上露脸哪！那可是丞相，万一他一个不满找咱们尚书府的麻烦可如何是好？”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尚书府夫人了。
方盈马上回以反驳，“母亲，您这话就错了，这江山是皇上的，不是他丞相的，纵然他手握兵权，那也只不过是臣子而已，如果连我们尚书府都要敬畏他、顾及他，那金雍岂不是他一手遮天了？”
方盈本就声音清亮，这句话说得更是有些激动，不自觉声音就拔了高。
“哎哟！”尚书夫人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你这孩子，这话心知就好，千万不能说出来，以免惹了祸根。”
方盈过了一会才说道：“好了，母亲，这个我自然知晓，您快回席吧！我有些憋闷，在这站一会。”
“嗯，也好，你也别站太久了。”尚书夫人说完就在一侧转身回去了。
“唉！”方盈叹了一口气，往这边一走正好碰到站在这里的瑶柯，她一愣，瑶柯也很是尴尬，这偷听人家讲话怎么说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她马上行礼，“奴婢瑶柯见过方小姐。”
方盈也只是愣了愣，而后一笑道：“瑶柯姑娘不必多礼，叫我方盈就好。”
瑶柯身子微微不自在地动了动，还是开口说道：“刚刚我恰巧路过此处，确实不是有意要听的，还请方小姐不要见怪。”
“无妨，我知道瑶柯姑娘不是这样的人。”方盈却十分的好脾气，如若是一般人的话怕是早就发火了。
她也知道两人如此撞见，瑶柯的确尴尬，于是轻笑了笑道：“好了，瑶柯姑娘去忙你的吧，我这也要回去了，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见。”
瑶柯没想到方盈如此善解人意，她也轻轻点了点头，“嗯，下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