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并未介意,冲着祁渊,福了下身,“皇上,瑶柯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出什么状况,皇上尽管放心。”
瑶柯本就是那人引诱祁渊等人来此的棋子而已,所以他只随口吩咐让仆从直接将瑶柯沉入河中,以此了解性命。
他的大意也正好成全了云婉他们,阿忠很轻松地将看守瑶柯的仆从打晕,解救了瑶柯。
“多谢姑娘相救。”祁渊微微点了下头。
“皇上客气了,云婉承受不起。”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同曾经最为痴恋的帝王这般平静对话,真是世事无常啊!
云婉不禁暗自感慨,只是现在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所以她正了脸色,看着众人认真道:“入口的千斤斩已被落下,想从那里出去是无可能了。”
“果真被困住了,这该死的李全!”君卜可急了,恨恨地咬了咬牙。
云婉马上又补充道:“不过大家放心,除了那一个出口,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可以通往外面。”
休憩了半个时辰,吃了解药的几人已经恢复了大半气力,一行人来到云婉所说的出口,全都傻了眼。
尤其是君卜,看了看前面的一条暗河,然后又看向一副成竹在胸的云婉,迟愣了下。
“这……这就是姑娘所指的出路?”
“没错,就是这里。”云婉镇定点头,怕大家不理解,她只好耐心解释:“这条暗河正好可以穿过前面的大山,与岐风山脉背面的一条大河相通,所以要想出去,唯有从此处游出去。”
相较于君卜的夸张反应,祁渊等人倒是显得平静的多。
怀中的人儿睡得安稳香甜,今个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她竟没被这外界所扰,却也是一件幸事。
祁渊紧了紧手臂,将她娇小的身子包裹在了他宽敞的胸怀中,不再迟疑,对众人道:“就依姑娘所言,我们马上离开便是。”
这时,旁边有脚步声响,祁渊转头,正见赫连初肩扛着一个大木箱走了过来。木箱被放下,他将其打开,看着祁渊,声音仍旧冷的不带丝毫温度。
“让她躺在这里,免得被河水所呛。”
这次,祁渊没有反驳,他默然抱着瑶柯走了过去,极其小心地将瑶柯放进了木箱里面。
女子睡得深沉极了,即使被人背来抱去,也没有丝毫要醒转的迹象。
安排好这一切,众人不再耽搁,纷纷潜入河中,一路顺着河流直下,朝着外面游去。
几人都识水性,从这里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唯有在穿过大山时必须潜入水中一段时间。
祁渊一手推着木箱前行,另一条手臂不断地摆动加速游走,这段距离有些长远,水性不好的人极其容易在潜行的过程中憋气不足被呛到水。
祁渊推着木箱速度难免有些减慢,身上的气力尚没有完全恢复,故游了一段距离后,他觉得有些吃力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箱子动了一下,他侧头看去,一只手已经稳稳地放在了木箱的另一头,帮着他一同往前推行。
是赫连初!
祁渊看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底,继续加速游动,两人合力终于推着木箱游出了忘情谷。
在水里探出头的那一刻,外面阳光明媚,照在几人身上,让人恍然有种从地狱重返人间世界的错觉。
云婉说的果然不错,游出大山后,再游了一段距离,前面不远就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水流减缓,几人陆续上了岸。
一个个如同水鸭子般,上岸后累的全都瘫倒在了地上。
祁渊马上将木箱打开,里面的女子仍旧睡着,箱子内并没有渗进丝毫水迹,他这才把心放下。
扶着木箱慢慢蹲下了身子,他累极了,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止身体累,这心里又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石般,累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休憩了一会,一旁阿忠扶着累的发虚的云婉站了起来,他还是那么的小心仔细。
帮忙将云婉散乱的发髻挽好,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两人搀扶着这才向这边走来。
“皇上,既然已经出谷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就此告辞。”
云婉冲着几人抱拳,阿忠也是同样动作,这两人站在一处还真是十分般配。
祁渊站了起来,略一点头,“多谢二人相助,这份恩情日后必当相还。”
“不必了,我们也只是随手之劳而已,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
云婉说完,便毅然转身,挽着阿忠的胳膊,两人渐行渐远。
风儿浮动,将远去二人的对话吹送了过来。
“阿忠,我们现在去哪里?”
“婉儿,我带你回我的家乡,你可愿意?”
“说什么傻话,你到哪里我自然跟去哪里。”
“婉儿,你真好!”
“傻子!”
女子的娇嗔低语和男子憨厚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这就是让人艳羡的平凡之福。
祁渊目光远溯,看着女子停下脚步,男子立即蹲下身将缠绕在她脚面上的浮草拿掉,两人相视一笑,女子用帕子温柔地替男子拭着额间淌下的水珠,相互搀扶一直远去直至背影消失。
收回目光,他垂眸看着熟睡中的人儿,一颗心渐渐柔软了下来。
或许他这一生都无法给她那样的平凡之福,唯有余生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护她不再受半分伤害。
阿柯,我的阿柯……
“金雍皇帝,我当时之所以送她回来,完全是遵循她自己的意愿。如若再让我知道你负她半分,那么到时候可就不止一个边邑那么简单了。”
一旁的声音打断了祁渊的思绪,铿锵有力的话语字字带着警告威胁。
祁渊清楚,他说这话完全不是夸大其词,上次边邑那场恶战还犹在眼前,死伤了那么多的人,这背后全都是这人一手谋划。
他知道此人有这个能力,之所以能够及时收手,完全也是看在瑶柯的面子上。
如若此人真的疯狂起来,怕是这两国之间又会再次掀起一场战火,伏尸百万的场景,他不想再看到了。
默然闭了下眼,将这些杂乱思绪尽数压进心底。
启唇轻语:“你放心,朕不会再让你得逞第二次的。”
两人的话全都点到为止,彼此心知肚明。
赫连初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女子,眼中闪过决绝,霍然转身,如墨色云烟般随风消逝而去。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这打嘴仗的功夫一点都不比我这个师兄差啊!”
刚刚受伤的腿又浸了水,所以刀砚正在替君卜重新敷药包扎,听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胡说,她故意将布条勒紧了下,痛得君卜哀嚎了一声。
“娘子,小心点,为夫还是个病人呢!”
这声埋怨过后换来的又是一声更惨的嚎叫。
“好好,我求饶,娘子手轻点,为夫怕痛……”
君卜这个怪脾气也就只有刀砚能治得了他了,他装模作样的哎呦了一会,斜眼看了看兀自处于沉思中的祁渊,脸上终于现出认真神色,叹了一息。
“师弟,天色不早,你赶快带着柯丫头回宫吧。你太累了,自己好好歇歇,凡事都看开些,人总要往前看的。柯丫头既已吃下解毒灵药,那我也就放心了。她中毒已久,恐怕等恢复正常也得不少时日,你好好照顾她,她……真的很不容易!”
想想这两人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君卜也是心有感触,过多的话不必讲,尤其是瑶柯的身子,以后……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还往他这个苦命师弟的头上再泼一盆冷水,唯有回去钻研,看看能不能调配出更好的药剂让柯丫头的身子恢复康健。
祁渊知道君卜是在心疼他,他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说什么,抱起瘦弱的女子,冲着君卜告别。
“师兄保重,我带着阿柯先走了。”
君卜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看着两人走远,还不忘叮嘱了一句:“回去好好休息,不可太过操劳,过段时日我们会去隐都玩玩!”
他嗓门极大,传出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祁渊耳中,祁渊脚步顿了下,继而不再停留。
——
夜里起风了,风势很大,吹开了窗子,给温暖如春的寝殿带来了一丝凉意。
有人轻步走到窗边,小心地关上了窗子,隔绝了外面的严寒。衣袂飘动,人已重新回到了龙榻旁。
榻上的女子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素淡的中衣,呼吸浅浅,一头柔顺的墨发披散在枕边,如暗夜一般黝黑。
一条薄毯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仔细地掖好,又把旁边的烛火吹熄,光线瞬间暗淡许多。
只有殿门处的烛火在飘忽闪烁,发着晕黄的光芒。
做好这一切,榻边之人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龙榻坐在了地上。
静谧的夜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抬手触及额角,闭着眼轻轻揉着,突突而跳的太阳穴,可以看出他现在头痛的十分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