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柯面上一喜,抬脚走了过去。
绕过几棵枯树,走近了她才瞧见,原来赫连初的对面是一座孤坟,石碑上什么字都没有雕刻,光秃秃一片,只是在石碑上面放着一支红的妖艳的麝珠簪子。
赫连初仿佛不知她来了,身子不动,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那块石碑,好似已经深深地陷在了回忆中。
忽地一阵风吹来,簪子滚了几下被风吹到了地上,瑶柯弯腰伸手给捡了起来。
“这里埋葬的……就是你的母亲吧。”
能让他这副样子的,除了他已故的母亲,瑶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块地选得很好,周围景致不错,往上一些就是白雪皑皑的峰顶,而下面就是绿草连绵的青山,到了春夏季节,这里开遍野花,一定非常美丽。
看来他对他的母亲很好!
赫连初侧目看了她一眼,眸中仍旧是没带丝毫情绪,他没有作任何回答,算是默认。
瑶柯也不在意,伸手将那支簪子递了过去,“给,你的簪子掉了。”
她摊开手,可是那簪子上面的麝珠却不知在何时从中间裂成了两半,瑶柯一惊,忙道:“唉呀!对不起!我竟然把这支簪子给弄坏了。”
明明刚刚它还好好的,怎么自己捡起来后,它却坏了。
瑶柯顿时内心愧疚不已,她拿起掉下来的那半,本想着看能不能再修好。
可是拿近一瞧,她发现这颗珠子裂开的边缘很平整,两半也是对称的,像是本就是裂开的,只是正好被瑶柯一拿,它才呈现出原样。
瑶柯皱眉,她总觉得这颗珠子很奇怪。
再一仔细观察,她发现这珠子里面竟然是空心的,里面附着着一层细薄的白粉,这是……
不等她看这白粉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赫连初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将簪子给拿了过去。
瑶柯手上一空,她马上提醒:“你看一下这珠子里面有蹊跷。”
经她的提醒,赫连初也注意到了,他用手指尖轻刮下一层白粉末,随即装进了一个小木瓶里。
又端详了几遍,神色带了几分若有所思,像是在想什么,瑶柯不免好奇,开口问道:“这支簪子是你母亲的吗?”
这个簪子的设计,明显就是在这里面曾经藏过药粉,只是这是毒药还是解药,可就不得而知了,除非能找懂药理的人验一验。
瑶柯忽然想,要是君卜在就好了,他一定能马上给出答案。
赫连初并不知道她此刻正想着这些,只是他紧锁的眉心已经渐渐舒展开了,看来他也好像懂了,手上收拢紧握住了那根麝珠簪子。
他把簪子重新收了起来,这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瑶柯见他什么都不多说,她自然也不好相问。
只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小叶子担心你一直都没有回去,所以特地摆脱我前来找你的。”
赫连初移开了目光,没接瑶柯的话茬。
率先走在了前面,只冷冷道:“回去吧。”
果然两个人聊不到一块去,瑶柯也不自找没趣,暗暗将手缩进了袖子里,亦步亦趋地跟在赫连初的后面下了山。
小叶子一直在屋外等着,冻得鼻尖红红,看到两人一起回来,她笑得很是灿烂。
上前拉住了瑶柯的手,却是转头大声问赫连初,“初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大姐姐都等的着急了!”
赫连初步子一顿,淡淡看向正一脸窃喜的小叶子,后又把目光放到瑶柯身上,瑶柯表示很茫然,根本就没在状态中。
他没有回答小叶子的问题,只把今日采好的雪草递给她,声音有些闷。
“把这个拿去煎了吧。”
小叶子忙干脆地应了声,松开瑶柯的手,还装着故意似的撞了瑶柯一下。
瑶柯身子不稳,偏向了赫连初,赫连初伸手扶住了她,两人皆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叶子走远了还不忘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人,笑得那叫一个欢快。
瑶柯瞧见了,不禁觉得疑惑,这个小丫头真是古怪的很。
她越想越觉得今早上她让自己去找赫连初,其实是故意的,这小小的年纪,鬼点子倒是不少。
瑶柯也是无奈,摇头苦笑。
而赫连初还是极为淡定的样子,只是走在瑶柯前面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加深了许多。
隐都,皇宫。
自从祁渊回来后,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工作机器,御书房的灯火,燃的一日比一日时间长了。
江太后被幽禁于福庆殿,两人母子关系从王嬷嬷死的那一夜开始就彻底将至到了冰点。
祁渊一次都没有去看过江太后,就连平日都不在福庆殿门前经过,宫里的人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长此以往下来,福庆殿几乎等同于一座冷宫,门前荒草丛生,无人再来打理。
回来后的祁渊再也没有笑过,好像变了一个人,宫人们全都小心伺候着,就怕一不小心惹了盛怒丢了小命。
瑶柯的名字更是无人再敢议论,因为所有说过她的人全都被皇上给杖杀了。
宫中一时间,人人自危,无人再敢多言。
御书房里一阵的冷清,所有的宫人都被祁渊给挥退了下去,烛火已将要燃尽,而坐在书案前的祁渊还在拿着书卷目不转睛地看着。
偶尔他咳嗽一声,喷出的气息带动了微弱的烛火,火苗飘忽摇曳,晃过他的脸,晃过他鬓间的几丝斑白。
这次咳得有些厉害,一声紧接着一声,他咳得不得不放下书卷,咳得弯下了腰。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他不断的咳嗽声,听上去令人感到有些心疼。
好半天他才终于不咳了,抬眼看了看沙漏,已经到亥时了,夜已经很深了。
他起身吹灭了烛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没有任何人,他孤独地走着,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扶着他胳膊的女子了。
宫里的每个地方都有着那个女子的影子,他每日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一夜又一夜。
第一百八十一章 牵念
没有皇上的吩咐,所有的宫女内侍都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而且还不能让皇上看到,就怕他一个不高兴而丢掉自己这条小命。
祁渊脚步沉稳,迎着晚风走得不紧不慢。
前面就是阆苑荷塘了,远远地就见一女子身影立于池边,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了身子。
祁渊看清了她的样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根本没看到眼前这个人一样。
卫芙清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孤冷的夜冻得她身子发颤,以前有素银在的时候,还会记得出门前给她拿一件披风。
可是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其他的宫女又使唤的不习惯,所以她出来也没叫人陪同。
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了,她还是未能抑制住要见到他的喜悦神色,满眼星光璀璨,好似看到了那个人就仿佛看到了一束光一样。
只是那个男人的眼里却从来都没有过自己……
卫芙清嘴角仍旧噙着一抹笑,脚步也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
祁渊继续往前走,路过女子身边时,他终于停下了。
卫芙清马上大喜,率先开口:“渊,我就知道这么晚了你一定还在御书房里。你日日如此,可要记得保重身子啊!”
她本不想说这些的,怕他听得厌烦,只是这话一出口,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祁渊眸色淡淡,看着卫芙清没了以往的平和,剩下的只是冷漠,似夜风一样的冷。
“你不必每日都在这里等着,你的咳疾本就未愈,再这样吹冷风,怕是连君卜也救不了你了。”
他这话多少带了些责备之意,卫芙清知道他一直对自己没有吃君卜给的药而介怀于心。
一场冬巡,什么都变了。
他已经不在伪装,现在他或许才是最真实的那个他,以前的那个温润男人,怕是已经随着瑶柯一同离去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哪怕那个她不喜欢的瑶柯还活在这个世上,她也希望祁渊仍旧是以前的那个样子。
还对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好,还是冲自己暖暖的笑,但这终究什么都回不去了。
她的手在袖拢中使劲搅着丝帕,讪讪地低下头,硬是让自己的笑还保持着刚刚好的弧度。
“我的身子没事,倒是你……已经许久没去看过太后了,有时间还是去看一看吧。”
“你今日等在这里,就是要对我说这些?”
提到江太后,祁渊已经有些神色不悦,卫芙清没有逃避他的审视,而是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对,这句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就算现在不说,早晚有一日我也会说的。”
再以这种客套的谈话方式进行下去,相信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进展,倒不如将话挑明,这样或许能叫醒祁渊。
卫芙清暗自这么想着,胆子也就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