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我被当成贡品一样送给皇上,失去了骨肉至亲,失去了人身自由,每天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这一身旗装,痛苦得无以复加!我走不了……因为我身上肩负着族人和平的期望,我只能一直留在这里,直到血肉腐烂,白骨成灰。”沉璧忽然握住她的手,“可你不同,你还有机会!”
她看着魏璎珞的眼神,竟如同魏璎珞看着明玉。
将自己的梦想强加于对方身上,殷殷期盼着,期盼着你能够替我得到幸福。
魏璎珞呆呆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离开吧。”沉璧抚摸她的脸颊,声音如蛊似惑,“在紫禁城这座庞大的怪物将你彻底吞没之前,离开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方便行动
沉璧此人,扑朔迷离。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而不到最后一刻,你压根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傅恒无法分辨出她话中真假,索性……一句都不信。
“德胜。”傅恒匆匆赶到养心殿外,“请替我禀报一声,我要见皇上!”
不等德胜回答,一串脚铃声就在傅恒身后响起。
后宫之中,行走间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几乎只有一个人。
“富察大人这么急,有什么事吗?”沉璧叮叮当当地走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璧微笑着走入内院,温柔一笑:德胜,麻烦顺便通禀一声,我也有事要面君。”
德胜嗻了一声,转身进了养心殿。
门外,沉璧歪头往傅恒脸上一瞅,讽刺一笑:“看来富察大人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哪怕眼睁睁看着她死,也要为自己的主子效忠呀。”
傅恒背过身去,不想理会她,但下一刻,沉璧却绕到他面前,手一抬,一只栀子花红宝石耳环晃动在他眼前,点点碎光融进他瞳中。
沉璧拎着那只耳环,对他笑:“她答应了。”
仅仅四个字,却如同闪电雷鸣响在傅恒耳边,炸得他头皮发麻,听觉视觉甚至语言能力,都在一瞬之间消失了。
将从魏璎珞处得来的右耳耳环强塞进他手里,沉璧声音一沉:“富察傅恒,你辜负了她第一次,还要辜负她第二次吗?”
傅恒低头看着掌心的耳环,如同看着一颗生生从胸口掏出来的心,久久不语。
“容妃娘娘。”门忽然开了,德胜从里头出来,对二人道,“皇上说有事要办,请您回宝月楼去,他晌午有空,一定会去看您。富察大人,请进吧。”
傅恒深深看了沉璧一眼,转身进了养心殿。
身后,遗珠显得有些不安,压低声音问沉璧:“主子,他会说出去吗? ”
“名利财富,权势地位,他应有尽有,却还是不快活。”沉璧脚步轻快的如同一只小鹿,明媚阳光照在她脸上,她舒心地笑道,“那么这个世上,能让他快活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养心殿内。
傅恒行过礼,道:“皇上,奴才是为了霍兰部的军报而来。”
“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弘历道,“我已遣海兰察领兵,协助兆惠将军平叛,还有何事?”
傅恒:“既然皇上已安排妥当,自然无事。”
弘历:“那就跪安吧。”
弘历望着傅恒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问:“海兰察,傅恒记忆力如何?”
海兰察:“过目不忘。”
“一个过目不忘的人,却忘了昨夜已将折子呈送?”弘历抚了抚桌上奏折,最上面的那份,恰是霍兰部的军报,呈送人傅恒。略略思考片刻,弘历忽下令道,“海兰察,另有一件要事,朕要让你去办!”
一骑飞马,载着马背上的海兰察出了神武门,一路绝尘而去。
养心殿内,弘历一手持书,一手负在身后,立于博古架旁,手里的书半天没有翻一页,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皇上。”李玉进来禀报道,“延禧宫请太医了。”
弘历背对着他道:“朕何时让你关注延禧宫的消息,擅作主张!”
李玉:“奴才知罪。”
他在屋内立了许久,弘历手中的书依旧一页也没翻。
“……什么病?”弘历冷不丁问。
李玉回过神来,忙回道:“令妃常年茹素,用膳误时,作下了胃疾。太医院开了药方,嘱托每天清粥 养胃,慢慢调理。”
见无大碍,弘历终于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冷冷道:“祸害遗千年,朕就知道她死不了!”
他不再提魏璎珞一事,也没去延禧宫看她,看起来对她已经毫不在乎了。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承乾殿里,珍儿正向继后汇报消息:“娘娘,容妃今日去了延禧宫,可她走了,令妃还活得好好的。”
继后正在煮茶,茶水沸腾,蒸汽如雾,那雾似花似叶,似鸟似鱼,不必喝茶,光是看已是一种享受。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继后有自知之明,她不可能以色动人,便只有在其他地方吸引弘历,为此要学的东西很多,茶艺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往后归往后,现在要做的事情,现在还是得赶紧做了。
“原来如此。”继后笑了起来。
珍儿一愣:“您笑什么?”
继后笑道:“本宫可以借刀杀人,容妃自然也可以。”
珍儿正困惑间,袁春望从外头走了进来,俯身对继后耳语几句,继后便笑了起来:“瞧,这不就来了……袁春望,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袁春望恭敬地低着头,“到时候,奴才会撤出延禧宫的人手,方便容妃行动。”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私奔
狂风揉花,月浮丘壑,傅恒一人独坐于书桌前,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掌心中的栀子花红宝石耳环上。
宝石内潋滟流光,像极她的眼睛,幽幽无声地望着他。
他耳边浮现出沉璧早上说的话:“明天,太后要去药王庙进香,侍卫大半调离,宫中守卫松懈,便是唯一的机会。你若真有意同她远走高飞,就在西直门外备好马车等她……”
叹了口气,他似下定决心般,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耳环。
无独有偶,延禧宫里,魏璎珞躺在冰冷的床铺上,缓缓张开手掌,掌心里同样躺着一枚栀子花红宝石耳环。
耳边,同样响起沉璧早上说的话:“延禧宫附近的苍震门,是水车每日必经之路,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辗转反侧了许久,魏璎珞终于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
是她的错觉吗?今夜似乎格外的安静。
袁春望不在,就连小全子也不见踪影,魏璎珞在床上坐了片刻,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吱呀一声——
门开了,一线月光,透过门缝,落在她脸上。
……连守夜太监都不在,人都去哪了?
无论是去出恭了,还是偷懒跑去睡觉了,这似乎都是魏璎珞的好机会,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一只绣花鞋从门后踏了出来。
然后,一路从寝殿走进了后院。
院中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却有一样东西显得格格不入——一只大水桶。
魏璎珞不晓得这水桶哪里来的,就像她不知道宫里的守夜太监去了哪。
“多半,是沉璧动的手脚吧。”她喃喃低语了一句,然后走到水桶旁,揭开盖子,朝里头探去……
第二天,便是太后出宫礼佛的日子。
丝竹悦耳,琴声如诉,宝月楼里,沉璧踏乐而舞,折腰之际,目光往弘历身上一瞟,见他单手支颊,正在走神,眼睛虽看着她,心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哎呀!”
弘历回过神来,起身朝跌倒在地的沉璧走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李玉,宣太医!”
李玉嗻了一声,匆匆离去。
“怎么跳舞还心不在焉?”弘历将沉璧横抱上榻,“待会要陪太后去药王庙,若是弄伤了脚,你就哪里也别去了,留在宝月楼里发呆吧。”
见沉璧脸上显出焦急的样子,他忽然笑了,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朕也会留下来。”他笑道,“陪你一块发呆,可好?”
沉璧楞楞看他一会,忽然从榻上滚下来,跪在他面前,泪水涟涟道:“皇上,我有件事在心里藏很久,一直不敢禀报,可皇上待臣妾这么好,若我再不说实话,实在于心不忍!”
弘历楞了楞:“你要说什么?”
沉璧抿了抿唇,似经历过一番天人交战般,咬牙道:“皇上,璎珞她……”
烛火在桌上烧,却带不来任何温度。
当李玉带着太医匆匆赶到时,见到的是弘历面如寒霜的面孔,以至于整个宝月楼都提前进入了冬天,每个人都被冷的瑟瑟发抖。
“皇上!”沉璧忽然喊道,然后一瘸一拐的追在后头,“您要去哪,您……您答应过嫔妾,不会为难璎珞的!”
可弘历哪肯听她的话,他快步而出,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里,早已人去楼空。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床铺,弘历忽然开口:“李玉。”
“奴才在!”李玉忙上前。
“传旨。”弘历冷冷道,“封锁神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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