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国公。”苏彦伯屈身行礼。
“哎呀,彦伯贤弟,你叫我杨兄就是了啊,怎又如此见外。走,我们去好好喝上两杯酒。”杨慎交不由分说地把着苏彦伯的肩膀去大堂后.庭花园里喝酒赏舞。
这后.庭花园满是四季兰花,杨慎交颇为喜欢这种兰花,四季皆芳。风一吹拂,花海里就飘荡着兰花淡淡的芬芳。前两年,杨慎交还刻意为兰花做过一篇赋,让人打造了这美得宛如梦境的兰花园。
花海中央有一片空地,摆着巧夺天工的长玉榻,还有美酒佳肴。杨慎交带着苏彦伯来这儿坐下对饮,苏彦伯顿时被这享乐美景所惊撼了。
“来来来,彦伯贤弟,今日难得你我共饮,可要不醉不归啊。”杨慎交端起酒杯向苏彦伯敬酒。
“好。”苏彦伯略显拘束,很不适应这样骄纵的生活。
两人碰杯而饮,连饮三杯。
奏乐声起,苏彦伯侧头只见数位红衣舞女衣着霓裳裙,如蝴蝶般款款飞来,个个美貌绝色。舞女们在兰花从中飞舞,指如拈花,舞步轻盈,如同蝶儿般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画面美得妙不可言。
两个身影站在远处的亭子里,望着这边花海的情景,国公府的谋士二人喝着茶水。
“国公盛情酒请苏彦伯,我才知道府里又来了一批绝色舞姬。”周常感叹道。
“水至清则无鱼嘛,国公若没有那些坏名声,怎能让别人心里舒坦呢。”许都嘴角微微勾起,“太有钱了,也不是件好事。就应该这样,懂得享乐,别人也放心。”
“哈哈哈,今日彦伯贤弟在,不如我为贤弟抚琴一曲吧。”杨慎交朗声而笑,他精通音律,喜欢弹奏好些乐器,尤其爱古琴。
杨慎交几杯酒下肚,喝得兴致高扬,就嘱咐仆人去拿琴来,苏彦伯见状觉得不太适合礼仪,忙起身道:“怎敢劳兄长抚琴,还是不用了吧。”
“为贤弟弹奏一曲高山流水,我心怡然,哈哈哈。这曲啊,是一定要弹的。”杨慎交拍了拍苏彦伯的肩膀。
苏彦伯也不会附庸风雅,他只会舞剑,便微笑道:“那我为兄长舞剑助兴。”
“好,好!”杨慎交连连点头,脸上笑容更甚。
侍从搬来了古琴,舞姬们纷纷退下。
杨慎交坐在琴架前,修长的指尖拨弄琴弦,洋洋洒洒弹奏起曲。杨慎交微微眯着眼,轻笑着注视苏彦伯,琴声清脆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唰唰唰——”苏彦伯挥动手中灵巧的轻剑,剑锋映着阳光,剑光四射。
长发用一根黑布束得高高,苏彦伯身轻如叶,剑法精妙绝伦,随手挥舞,溅起四周的兰花花瓣,花瓣枝叶为剑气所震,恰好一阵风迎面拂过,卷起而空中飞扬,如同一场芬芳花雨。
琴声稍快,剑步变疾,剑法凌厉,气势如虹;琴声忽慢,挥剑柔和,停下步子,再飞身回转起跳……
“仙姿剑舞和一曲,万花纷飞惊艳雨。”不远处的许都惊叹道,目不转睛地望着苏彦伯的剑舞,耳中弥漫着杨慎交的琴声。
这一幕花与剑的画面,霎时艳极,映衬着两个相以为知己的清雅脱俗,风姿卓绝。
“真美啊。”周常也站起了身,并肩而立站在许都的身边,双眼瞪得大大。
灵动美妙的琴声,与剑吟声相互呼应,让四周所见者大为惊赞,看了一场美绝欲仙的剑舞。
“豪气肝胆君舞剑,疏狂潇洒欲作仙。灵光流彩跃幽兰,琴弦碧落惊鸿颜。哈哈哈——”杨慎交一面抚琴一面迷离地望着苏彦伯的剑舞,即兴赋诗一首。
琴声止,舞剑毕。苏彦伯收回了剑,微笑望着杨慎交:“杨兄的琴弹得真好,诗也好。”
“哈哈,琴声再妙,不如彦伯贤弟的剑法精彩啊。”杨慎交面脸是春意盎然的笑容,他站起了身走向苏彦伯,“来,我们继续喝酒。”
圆亭那边,周常和许都看得激动不已,双眼红肿地噙着泪水,仿佛是寻寻觅觅自己也找到了知音似得开心,就差伸开双臂抱着一团。
琴声戛然后,他们回过神来相互看了一眼对方,顿时恢复了神态,呃,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
“难得看到我们的国公这么高兴啊。”周常笑意盈盈道,“这苏郎将平日里不苟言笑,看着无趣,没想到和国公如此投缘。”
“他们俩确认过眼神,是知己难寻。”许都迷之笑道。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玩得这么惬意。
杨慎交与苏彦伯相对而坐,又漫漫同饮,杨慎交没有急着说明邀请苏彦伯的来意,而是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
“上次在南郊啊,我刚回长安偏偏就遇上彦伯贤弟了。”杨慎交手里习惯性地摇着酒杯,“彦伯贤弟与邵王关系不错啊。”
“我与邵王也是在前不久的房陵才结识的,邵王豪爽,喜欢交朋友。”苏彦伯答道。
“哦,对啊,你是奉陛下皇命去房陵接周王一家来长安。”杨慎交眯了眯眼,眼中忽而泛起柔柔的涟漪,“周王的子女啊,真是人中龙凤。”
杨慎交又想到了那日英姿飒爽的李长宁,一身男儿装,面对武延秀等人下套,表现得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
“是啊。”苏彦伯点头应声,眸光亦是微微闪烁。
“再来一杯。”杨慎交给苏彦伯满上了酒,两人相干。
杨慎交表示先干为敬,亮了酒杯底,微笑着问:“国老现在身体好么?”
苏彦伯干完杯中酒,将酒杯放在案几上:“还好,不过老师年事也高了。”
“贤弟能否跟为兄说句实话,陛下急着接周王回来,定有国老的一份功劳吧。”杨慎交嘴角上扬。
“……”苏彦伯怔了下,轻轻叹了口气,“杨兄乃大智慧之人,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
杨慎交轻声道:“贤弟知我信我,我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唉,我近日也是遇到了麻烦事儿,所以才向贤弟询问此事。”
“可是武三思等人贪得无厌,为难兄长?”苏彦伯问。
“这树大招风嘛。”杨慎交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一口饮下杯中酒,随后将酒杯用力置于桌上,“陛下信任国老,若是国老极力拥护周王,我愿尽绵薄之力!”
苏彦伯晃了晃神,见杨慎交乃肺腑之言,便道:“陛下确很信任老师,问过老师百年之后,谁能继承皇位。”
“果然,陛下还在自己儿子和侄儿中犹豫不决。”杨慎交叹道,毕竟两个亲生儿子被疏远了,而侄儿又会很讨喜。
“杨兄别担心,既然陛下派我接回了周王,必定有她的用意。皇嗣性子淡泊,与虫鸟为趣,而周王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苏彦伯目光毅然。
拥护李唐的朝臣们早就对皇嗣李旦心灰意冷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周王李显的身上,李显虽懦弱,但至少还是有几分傲气的。
唐朝施行的是“群相制”,一批高官皆封宰相之名,狄仁杰是宰相之一,深得武皇信赖。在武皇犹豫着把皇位传给侄儿,把大周延续下去的时候,狄仁杰站了出来,告诉武皇:“子与侄相比,当然子更亲,切无传外人之理。陛下三思,若是陛下百年之后,圣位归于祖庙,子为天下大尊,烟火必盛,得与先帝同享。若将位传于侄,姑妈位在哪里?古所未闻!”
狄仁杰义正言辞的劝谏,说到了武皇内心柔软处,天底下只有子孙供奉祖先的,哪有侄儿的后人供奉百年之后的自己,所以武皇才打消了封侄儿为太子的想法。
杨慎交与苏彦伯相聊甚欢,苏彦伯答应将杨慎交要转述给老师狄仁杰的话带到。今后杨慎交就成为他们盟友之一,而杨慎交表面上还是会和武家人、二张都为走动,打探他们的消息。
公事聊完了,杨慎交想到一件私事:“彦伯贤弟,可否劳烦你帮我带份礼物送进宫里去。”
苏彦伯爽朗应声:“好,不知杨兄是要送给何人?”
“是送给长宁郡主的一份礼物。”杨慎交目光绵绵,“我本答应上个月送给她的,可后来发生了意外,就耽误了这些日子。”
“……”苏彦伯怔了下,随即应声,“好,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就明日入宫时帮杨兄送到。”
“哈哈哈,多谢彦伯贤弟。”杨慎交笑颜开怀。
苏彦伯可在宫中走动巡防,而杨慎交没有皇令是不能随心所欲出入宫殿的。苏彦伯临行前,杨慎交将一个很精致的红木宝盒交给了他。
杨慎交深深望着红木宝盒,这是他的一份心意,嘴角笑意更浓。或许是十多年前的发生的事儿太遥远了,所以李长宁不记得他了……可他还记得。那是李长宁两岁多,尚在长安城,李显第一次做皇帝刚继位不久,长女贵为小公主。而那时他是九岁的男孩,随父入宫面圣。
那是他第一次入宫,他显得紧张,在韦皇后面前说错了话,而幸得小公主咿咿呀呀撒娇解围,小公主还不懂人事,或许是看出那个哥哥紧张,所以在韦皇后那儿耍萌,韦皇后不生气了也就没有计较杨慎交言语上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