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骂也没什么，我不会介意的。”顾长明见着他眼底两簇火苗在熊熊燃烧，“我只是在想老温太医离开时的破釜沉舟，若是老天有眼……”
“若是老天有眼就该把这瘟疫统统给驱逐走了，”戴果子已经知道了，边关不是简单的瘟疫传播，而是刻意的人为。那些症状和最早的九皇子容旭，还有柳家密室中残存的那个无名氏，甚至是那个夭折的孩子。
一幕一幕，戴果子想到所经历过的，眼珠子都快充血了。
“是，老天应该有眼，所以他匆匆赶过去，得来的未必是他想要听到的所谓好消息。”顾长明突然不愿意用父亲两字来称呼，正如戴果子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气，两人共同经历过这些。有些场景，不忍回想。
要是这些惨剧，都是顾武铎一手造成的。顾长明此时此刻特别想要站到其面前，大声问一句：“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九霄鼓在前朝是个很特别的组织，并非是要谋反篡位之嫌。”没想到这一次反而是戴绵山先开了口，“他们想要的是革新，把他们以为破旧残缺的朝纲扭转，让大好江山按照他们的部署计划，重新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天地。”
顾长明没有太惊讶，倒是戴果子重重哈了一声：“这已经不是要想自己当皇上了，是想当造物主，当老天爷了吧！”
“你这话糙理不糙，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对龙椅的兴趣倒是不大。”戴绵山说话用词斟酌，也是担心会触动到顾长明的底线，“眼前顾武铎手中的九霄鼓虽说不是相同的组织。”
“但是目的性质却是相同的。”顾长明没有叹息，眼底的坚定之色渐渐聚拢在了一起，“他以为通过这些年的打造，可以把朝廷中甚至是宫中的所有尽数颠覆，然后变成他所想的另外的一个样子。”
戴果子高举右手道：“对不起，我突然觉得很可笑，请容许我大笑三下。”
九击鼓 第四十三章：父子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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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明难得无奈的低头一笑道：“请便，你高兴就好。”
“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你爹要的只有这样？”戴果子所站的立场，肯定是想不明白的，“然后，干爹还死心塌地的跟随他，最后弄得一身是伤，死在自己手上！”
孙友祥对于戴果子的感情，甚至远远超过了亲生父亲戴绵山，果子丝毫没有掩饰，大笑过后是悲愤莫名：“顾长明，若非你我一路走来，你对我有数次救命之恩，冲着你是顾武铎的儿子，我都不愿与你为伍。”
戴绵山见不得顾长明尴尬，咳嗽一声道：“这事不是他的过失，他能够这样坚持难能可贵了。”
“道理谁都懂，可我想不明白也是真的。”戴果子双手抱头，哪怕是最危难的时候，他也想要找个僻静的角落，冷静一下，“你们给我点时间，容我缓缓。”
戴绵山见他不理不睬的往前走，刚要跟随而上，被顾长明拦住：“戴先生，果子的性格，我很明白，他需要点时间，我们可以等的。”
“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人还生死未明的，皇上那边情况也不知怎样，他为了一个死人纠结着迈不开腿了。”戴绵山的身份是多年的暗卫，若非是亲儿子背腹受敌，他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留在皇上身边，并且将顾武铎的一言一行尽数回禀才是。
“戴先生，孙友祥虽然死了，可果子心里一直是放不开的结。”顾长明看的比他通透，“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的，或者你可以先行一步。”
戴绵山这次是真看不懂顾长明的心思了：“你让我先行一步是什么意思？”
“戴先生可以想办法把消息通报给皇上，如果你能够见到皇上的话。”顾长明的话再明白不过，“毛六都没有办法见到皇上，御书房里头发生了什么？你我皆是猜测，不得实情。”
“你们，你们简直是……”戴绵山气结到说不出话来。
“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戴先生愿意听一听吗？”顾长明快步走到井口处，“我们原路回去，这地下犹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怕是遍及大半个皇宫，而且很明显的是绝对不止一个出入口，只是我们不知其他的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从底下去往御书房？”戴绵山眼睛倒是一亮，“方向不错，但未必有出口。”
“戴先生，我方才突然有个想法，父亲从小给凤凰服用的药物，要克制的恐怕不止是我们所想所念的那些，也不是要拘禁她的能力，而是有些东西，她知道的太多，杀又杀不得，只能用堵的法子。”顾长明见果子在另边，重新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耸了耸肩膀，抖了抖两条胳膊。
这个样子，怕是柳竹雪在场的话，能又好笑又好气的捶他。可正是如此，才是那个活灵活现的戴果子。
戴果子没有转过身，却用顾武铎的声音开口说话道：“你把你家小凤凰吹得神乎其神的，难道她还能知道宫中宝库的进出之法不成？”
戴绵山自然知晓儿子有这一门本事，可亲耳听到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几时学他学得这么像的？”
戴果子沉声一笑，瞬间又转变到和他一个声调：“这有什么难的，你们本来说的就是官话，真正是最简单不过的。”
“他这一手可不简单，官话虽说容易些，他是男女之音都可以随意切换，我也不知是不是天赋来的，戴先生可知道？”顾长明见果子终于肯转身直视过来，不由大步向着他走过去。
戴果子用力挥动手臂，在顾长明的后背重重拍了两下：“我刚才说起来是真的想恨你，可左思右想的，又找不到恨你的理由。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不能混为一谈。”
“你自己想明白的才好。”顾长明骤然欣慰，“去见皇上固然重要，我却想要先找到凤凰他们。”
“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戴果子见亲爹变了脸色，不客气的回瞪过去。在他们心里，每个人的性命都一样重要，孰轻孰重，顾长明心中自有衡量，而他对顾长明的判断最是信任不过的。
“你们居然把皇上放到最后。”戴绵山不知是惊是气，声调都变音了。
“也不是最后，找到小凤凰肯定有其他的好处。”戴果子虽说缩在角落里头，顾长明的一番话尽收耳底，“我们到了地下，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要是这样过去御书房，肯定又见不到皇上。”
“那么救了小凤凰几个，就有说法了？”戴绵山必须要听得顾长明给个确切的理由。
“父亲对扈敏儿格外慎重，一心要找到此人，甚至是她的亲生女儿，加上敏妃当年在后宫盛宠一时，我有个猜想，这地下宫殿的路线图，她应该是知道的。”如果如顾武铎所言，几人皆是过目不忘，外加上可以存放住细微记忆的人，那么当年敏妃太有可能把这些重要的线索都告诉了小凤凰。
小凤凰因为药物的原因，记忆是一段一段的，有时候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却委实令人大吃一惊。
“敏妃凭什么把这么重要的线索告诉一个外人？”至少母女两人生前不曾相认之时，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外人。戴绵山摇了摇头道，“敏妃当年身上的谜团太多，委实令人参不透。”
“不告诉身边尚是孩子的小凤凰，难道要告诉曲景山？”戴果子直言顶撞了过去。这个曲景山虽然对扈敏儿不错，骨子里还是个坏坯子。扈敏儿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应该看得很清楚。
小凤凰说过，扈敏儿病重后，她时常去探望照顾。曲景山为了让扈敏儿得到心安，对小凤凰也算放心，留下两人单独相处，大概是要给扈敏儿造成一种假象，身边之人正是自己的小女儿如意。
两人独处的时间这么多，扈敏儿对小凤凰说过些什么，除非是小凤凰全部恢复了记忆才能够一清二楚的。
戴绵山大致了解了顾长明的用心良苦：“她并未恢复，不是吗？”
“恢复了很多，父亲要让她能够助其一臂之力，药物的控制不是说吃一颗解药，立刻生龙活虎什么事情都没有的，需要有个漫长的过程。”顾长明眯了眯眼，喂其药物的是父亲，如今喂其解药的还是父亲，兜兜转转之间，父亲可曾有过懊悔之意！
“所以，她才是所有人中最安全的那个，因为她尚有利用的价值。”戴果子单手撑在井台边，回头冲着顾长明一笑道，“到了关键时候，希望你不会因为血亲而心慈手软。”
“上天的公正从来不会偏移，只是有时候来得晚了些。”顾长明见果子的身影消失在井台边，随即跟着他一起下去。
留下戴绵山在那里干瞪眼，如今的年轻人真是胆大之极，一旦做下决定马上付之于行动。若是对手皆是如此，也够顾武铎头疼脑热的。他苦笑了下，难道还有不及时跟上的道理，左右环视，周围暂时安全，也跟着下去了。
三人出去的时候，是一番心境，现下反而变成了故地重游，心境自然又有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