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进去看看吗!”顾长明见对方遗憾的摇摇头,知道不能强人所难,这能够出来给句实在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小凤凰的反应比他实际比他市井得多,把手腕上的两个金镯子撸下来,飞快的往对方手里一塞:“这不是前面有那个司徒大人盯着,我们不能乱说乱动,身边也没多带什么,下次来的话一定给这位大哥补上,补双份的。”
顾长明怔怔的在旁看着,对方居然没有推诿,很自然的把金镯子收下来,随即笑着说道:“我也想你们下次再来的,顾武铎犯的不算大事,你们放心,皇上肯让太医来看的,多半都死不了。”
这句话听着有些不吉利,倒是实实在在的。
顾长明等人走了,依然沉默不语。
小凤凰算是瞧出一些端倪,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这是怪我多事多嘴了?”
“天牢的侍卫可以收受贿赂,那么孙友祥未必是自己对自己下的狠手。”他的话题一转,先把孙友祥目前的惨状同小凤凰仔细叙述了一遍。
小凤凰对孙友祥始终心存感恩,虽然当初是她先心存善意,后来孙友祥始终对她照拂有加,非但没有把她当成给飞贼抓捕关押,反而留存在县衙后面的客房中,容她修身养伤,所以她始终称呼其孙大人。
哪怕早已经不是曲阳县的主簿,哪怕他身后似乎还藏着更深一层的阴谋。
因此听顾长明说完,小凤凰心中仿佛被块巨石压得透不过气来,然而到了天牢中,又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连顾武铎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都不免于难,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孙友祥。
“他要是不追出来,我大概会更加怀疑他的。”顾长明知晓她心中难过,安抚的揽住她的肩膀,“留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益处,先回去再说。”
“回去还会再见到司徒岸的。”小凤凰这会儿算是和柳竹雪同仇敌忾,对待司徒岸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个人堪比阴魂不散,我们走到哪里都避让不开。”
“目前他尚有利用价值,我们不能彻底与他翻脸。”顾长明对待司徒岸的态度是推波助澜,最初是用其对吴圩的旧怨来应付提刑司那边的诸多麻烦,其次又是搭建与太后之间沟通的唯一途径。
没有司徒岸的帮忙,他们的确见不到太后。哪怕是将九皇子的案子重新翻出来,太后不知情,什么功劳都是徒劳。
“他拿的好处也绝对不会少。”小凤凰撇了撇嘴角道。
“各取所需。”顾长明走得很快,小凤凰丝毫没有拉下来,“孙友祥在提刑司的时候,不温不火,不卑不亢,顶了吴圩多少天。什么要紧的线索都没问出来,吴圩照样没敢动他一根头发,你可知道其中的原因?”
“吴圩忌惮皇上。孙友祥是皇上亲自下令关押到提刑司的,而且厄令日期必须要吴圩给出交代。吴圩害怕的不是孙友祥,而是皇上。”小凤凰看得很是通透,“吴圩非但不敢动孙友祥,还真是比谁都担心孙友祥会自残自伤,让他无法在皇上面前有所交代。”
顾长明赞许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得比那些官员都清楚。”
小凤凰一点不自得,由着他掌心的温暖把自己那颗冰凉的心给慢慢捂热:“在天牢中,孙友祥的这一步怎么走不通了?是因为皇上的口谕变了吗?”
“应该是的。”顾长明沉吟片刻又道,“不管怎么说,父亲醒转才是最大的好消息,我至少能够安心回去。”
“否则呢?否则你想要如何!”小凤凰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直拽住他的衣袖,“果子已经犯过傻,你可不能这样。”
“他犯傻,却是傻人有傻福,冒出个多年未曾见面的父亲舍出命来把人给救了。我父亲身陷囹圄,我哪里还敢犯险,若是父子两人一并出事,谁也无法救谁,才是最大的祸事。”顾长明再次揉揉她的发顶,低下头来冲着她温和笑道,“果子即便如此,对柳姑娘还是心存内疚。如果他真回不来,无法想象柳姑娘会受到如何的伤害。”
小凤凰一愣,随即转过身飞扑到了他的怀里,不敢看他是什么反应,双臂却把他的腰身抱得很紧,口中呜咽道:“顾大哥,你不管要去做什么,你都一定先告诉我。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与你同往,只求你不要扔下我。”
“傻丫头,哪里来的刀山,哪里又来得火海,我们好端端在开封府中,天子脚下都是有王法的地方。”顾长明莫名心疼怀中人,她本来长得纤细,双肩微微颤颤的一抖,活像是受惊的小白兔。有些话,他便吞咽下去,没有再往更现实的地方说,以免让她更加的担惊受怕。
“我只要同你在一起,莫说你都是做的好事善事,便是你要劫狱要杀人,我眉毛也不会皱一下的!”小凤凰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长明双手把她的脸托起,让她的目光不能再左右回避,只得乖乖直视自己:“劫狱杀人都是不对的,我们不能做。”
“我,我都听你的。”小凤凰鼻端一酸,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扑扑往下掉。
“怎么说哭就哭了呢。”顾长明轻叹口气,重新把人扣在怀中,安抚的在其后背摩挲,“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八击鼓 第二十五章:另辟新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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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柳府,此处异常安静,好似司徒岸把手下撤走,留下个空壳子。
柳竹雪看小凤凰眼圈红红,生怕是顾武铎出了大事,忍着不敢问。反倒是戴绵山见任务完成,准备离开:“老顾没事吧?”
“我们出来的时候,说是醒了。天牢容不得久留,我们先回了。”顾长明预备等他走了,再和戴果子说一说孙友祥的情况。
戴绵山似有感应,破天荒的问道:“不是说孙友祥也在天牢,你没见着人?他倒是比老顾关得还严实了,稀罕事。”
顾长明念着他是果子的父亲,也是长辈,况且相帮良多不容欺骗,只能简略回道:“见着了,他像是得了失心疯,认不出人。”
戴果子蹭地坐起来,正好压住了伤口,疼得脸色发白还在强撑:“干爹,干爹怎么会得了失心疯,他在提刑司的时候都好好的!”
戴绵山冷笑道:“天底下要让人得失心疯的手段太多了,他身为阶下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戴果子的眼睛瞪着他,戴绵山一下子不乐意了:“我是你亲爹,你还帮着外人!”
“没有干爹养着我,我早死了,你哪里去捡个便宜现成的儿子回来。”戴果子不甘示弱,一句话顶回去,戴绵山气得不轻,拂袖而去,只说有需要的话,小顾知道该去哪里寻人。
柳竹雪不愿见父子两个心生嫌隙,帮着把戴绵山送出去。戴绵山疾步走了十多步,哪里是要为难她,收住脚闷声道:“多谢你们费心照顾他,他说的也是没有错,要不是十七和老孙,我的确是没有这么个好儿子了。”
“果子是个重情的人,孙友祥又一直对他很好。”柳竹雪听他松口,知道他没有介意这些。
“十七是为了果子死的,老孙到底在里面担当了什么角色,目前还说不好。有小顾在,我反而不太担心。要是可行的话,我会进天牢中探视,被小顾这么一说,我总觉得还会出事。”戴绵山冲着她挥挥手道,“不用送了,果子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果子一直盼着父亲回来接他,这些年。”柳竹雪的声音很低,“与他相比,我的父兄又算什么?”
“只当没有这些人就好了。”戴绵山倒是干脆,柳竹雪一听这话,不知怎么倒是没那么郁结了。“丫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话没听过吗?”
柳竹雪回到屋中,还在回味着戴绵山的话,一抬头见果子正等她开口的表情:“你看着我,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我哪里也去不成,去提刑司差点死在里面,别说是天牢了。那人同你说了什么!”果子后悔刚才口气重了,忽然有些担心戴绵山一气之下再也不会出现了。他不好追问顾长明,只能等柳竹雪的反应。
“亲父子没有隔夜仇,他不怪你。”柳竹雪柔声开口道,“他其实帮了我们很多忙,只是因为对你有所亏欠。你想想他所在的那个位置,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可他从来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起过,是为了想对你有所弥补。”
“我也不是真的要和他过不去。”戴果子闷闷说道,“但是,干爹无论做过什么,对我是真心好的。如果不想让我牵记过往,他根本不必教我眉间尺的那些。最初的记忆已经过于模糊,他不提的话,到了这个年纪怕是早就遗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知道就好。”顾长明见他没有心结,才放心把孙友祥的目前惨状全说了出来,“我与他接触的时间实在有限,不知是真的疯了,还是另有原因。”
“他说不出话来了吗?”戴果子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非但说不出话,也无法哭出声,我看那些人对他算是彻底放弃了。”顾长明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比起天牢中的那些重刑,他受的苦算是最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