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的没半点脾气,戴果子却能听得进去,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他的案子牵涉太广,背后连带的何止十人百人,越是这样的案子搁浅的时间会越长。”顾长明骤然想到孙友祥被关押之后始终气定神闲,仿佛是早就料得接下来会是这般场面。
提刑司中被关押着的孙友祥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那么我们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戴果子得到也算是半个好消息,兴奋的想要坐起来,无奈牵动了胸口肋骨的伤口,闷哼一声摔了回去。
“好好养伤,静观其变。”顾长明给柳竹雪使了个眼色,趁着果子还在消化得到的讯息,柳竹雪悄声跟着他走出来。
“顾大哥,你刚才的话是哄他的还是当真?”连带着柳竹雪被果子闹腾的都有些真假难辨了。
“真的,父亲亲口告诉我的,而且提刑司那边同样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吴圩虽然好大喜功,得到了眼前的利益之后,不会在短期内再次狮子大开口的。若是他敢这样,父亲可以不给他脸面。”顾长明见柳竹雪的脸色略有憔悴,“你别太迁就他,他本来是个孩子脾气,受了伤,又知道你心软,还不闹到房梁上头去。”
柳竹雪听得这形容,再想一想果子平时的作为,扑哧一声笑道:“可不就是只活生生的猢狲,要不是伤得太重,怕是要用绳子绑着才行。”
“还有一事,也替你问清楚了,令尊的遇刺与那个戴绵山没有任何的关系。”顾长明本来不想多提,又担心柳竹雪的性格会憋屈在心,不如趁着兵荒马乱的全说清楚,免得以后诸多猜忌。
“顾大哥,你在说的是什么?”柳竹雪要拐个弯,才反应过来顾长明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你连这些都替我们想到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过命的交情,何必说这些客气话。果子的心病,我先给他治好了。他本来就聪明应该很清楚,只要治好了伤才看得到今后。你放心去休息,不用没日没夜的盯着他了。”顾长明见小凤凰站在门口踮着脚尖看人,心口一甜。
他的一颗诚心不变,才会在冥冥之中与她重逢。顾长明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头问道:“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随我回去?”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小凤凰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别说什么危险不危险的,阿九山中,大辽皇宫,哪里都是一样危险,我们不是熬过来了。”
“眼前没有危险,至少今天没有。”顾长明被她的豁然开朗感染,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你既然说要跟随,可不要半路跟丢了。”
小凤凰才想再说两句俏皮话,一转头见柳竹雪含笑看过来,连忙低声应道:“整个开封城,我都跑熟了的,才不会跟丢的。”
柳竹雪绝对不是会轻易取笑人的,向着她挥挥手,示意这边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小凤凰跟在顾长明身后,往外走了一段才道:“老温太医为什么先头要把我支开?”
顾长明停下脚步,不知是不是在他身边待久了,一个个快成精了似的,瞒都瞒不住。本来他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问了一些关于父亲的旧事,老温太医知道的不少,也愿意告诉我。”
“那是你的家事,我也不会偷听的。”小凤凰偷偷牵了他的手,不敢看他的表情,自顾往前走,“我最高兴的是你爹没有要赶我走,说能够让我留下来。你说得对,他不是那么看重世俗的人,别人都说他很凶是什么活阎王,我看他很好很好的。”
顾长明的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相握的手上,嘴角不住往上扬起。至于老温太医对他说的那番话,几乎可以抛之脑后。那个人是那个人,小凤凰是小凤凰。不过是长得有些相似,也只有那些曾经铭记于心的人才会有所比较。
他从未曾见过那个人,所以眼中只有这样一个。
“父亲把去西夏的功劳让了一半给吴圩。”顾长明把这些前因后果的交代明白,以免小凤凰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爹,你爹独自去西夏一行,回来把功劳给了吴圩!怎么给的,真是见鬼了!这个吴圩到底要不要脸,明明足不出户的也敢抢这份功劳!”小凤凰一旦在心里认定顾武铎是个好人,又是顾长明的亲爹,一颗心早就偏过去。
更何况吴圩是她很不喜欢的人,把果子害得这么惨不说,还扣押着孙大人不放。
小凤凰始终是市井出身,对朝中这些结党营私之罪,几乎没怎么放在心上,更没有觉得是天大的罪名。
顾长明刚要再次解释给她听,前面路口笔直站着一个人。他的眼睛微微一眯,虽然衣饰有所改变,却是戴绵山无疑。
小凤凰顺着他的目光同样认出来:“这不是戴绵山吗,他都是偷偷来偷偷去的,怎么……”
话音未落,戴绵山向着他们两人冲了过来。
顾长明的戒备在同一时刻扬起,单手把小凤凰拍开,另一只手接住了戴绵山如同排山倒海般的掌力。
“顾大哥!”小凤凰见到一蓬血剑从顾长明口中溢出。打从她认识顾长明,也见他出手多次,她从来不担心他的武功会输给任何人。
今天一招立分高下,戴绵山一掌击中却没有趁胜追击,反而冷冷相望,看着顾长明单手防卫而立,同样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小凤凰见着前后左右的行人不多,心急如焚,要是戴绵山痛下杀手,他们可能谁也躲不过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如芒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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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先生领了谁的指令?”顾长明冷下脸,体内气息交驳,翻涌不息。他依然能够做到表面上波澜不惊,稳如泰山。“翻脸比翻书更快,我以为你和我们是同路人,至少和果子是一条心。”
“你这个时候把果子摆出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戴绵山盯着顾长明的一举一动,似乎在判断他到底伤了几成,是不是留有后招?
“我没有想过果子的名字能成为我的挡箭牌,我只是想问个清楚,戴先生如此作为,所为何人?”顾长明给小凤凰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莫要惊慌,找机会先走。
戴绵山的武功虽好,小凤凰的轻功也是一流,只要他拖得住人,小凤凰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我只要留你一个人,其他的没什么关系。”戴绵山以为小凤凰会像当时的柳竹雪,奋不顾身的冲到受伤的顾长明身前保护。他眼睛一眨,小凤凰的身形是动了,但是转眼已经在十多尺开外。
这变化来得太快,纵是他阅历甚广,一时半会的也无法接受。这个丫头不是和顾长明是一对,这还没到真正危机的时候,就这样扔下人跑了。
那边的人是跑了,顾长明一点没有吃惊的样子,好像全在他的操控范围之内。戴绵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独自生活太久,要揣摩小凤凰的心思,却是有些难。
“她,她逃跑了?”戴绵山咽了口口水,思来想去的还是打算问问清楚。
“是,你不为难她,她回去了,留着也无用。”顾长明的嘴角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你不生气,你明明受伤了,她留下来至少能够照顾你,护着你一招半式的。”戴绵山认为自己想得很合情合理。
“不用,在戴先生的武功面前,她逃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顾长明微微仰起头,正好迎面向风,姿态中有股说不出的倜傥,“戴先生又不是要取我的性命。”
“你倒是一点不替自己担心。”戴绵山心口一动,顾长明的话中有话。
“伤我一招,是想让我认识到自己有几斤几两,等会儿会乖乖服从,不会半途给你生事。”顾长明一双眼扫过来,戴绵山居然有些应接不暇的挫败感。
“你说得没错,姓顾的素来最为精通勾画别人的心思,你家老子会,你也会,祖传的家业没什么了不起的。”戴绵山既然被他说破,再要装样子也没有多大意思,放下攻势,冷眼相望。
“这条街虽然不算繁盛,也绝对不是今天这样冷清的光景。从你出现在路口,出手,再说了这么一大圈的话,统共才两个人在街口走过。这两人还不是附近的百姓,其中一人善使朴刀,左撇子,另一人用的兵器比较冷门,应该是流星锤一类的。”顾长明双眼如电,看得过于分明,“所以这两人都是与你同行之人。”
戴绵山只得替他鼓起掌来:“厉害厉害,他们明明手无寸铁,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用惯武器的人,都有些细微的习惯,只要你注意观察,想必你也能够看得出来。”顾长明同样放松了警惕,“所以整条街被你们锁定了。”
“顾长明,跟我进宫吧。”戴绵山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顾长明并非第一次进宫,却是用这样不客气的方式。戴绵山虽然没有捆着绑着他,却用个硕大的麻袋将人套了扔在马车上,一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