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明一路马不停蹄，到了苏府，那边的下人无人不识长明公子，连通报都不用，直接把人往里面请进去。
小凤凰异常沉默，如果今天翻出来的秘密正如她所想的话，意外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苏旭刚巧在家中，他见顾长明气势汹汹而来，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连忙站起身来：“你这是……”
“你说你曾经在宫中的案卷中见到过同样有人姓戴，又同样会用眉间尺的，对不对！”顾长明问得开门见山，只求答案。
“是，那人出了意外在十多年前过世了。当时我提起的时候，你们没打算细问，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了？”苏旭嘴上是这样说，人已经自觉往书架那边移动，“那次与你一同进宫，我说既然想起此事，不如再去查个清楚，还真被我查到了。卷宗虽然不方便带出宫来，里面记载的东西，我抄录下来了。”
顾长明劈手抢过那张只记着三句话的纸：“只有这么多？”
“只有这么多。你看旁边还有绘制的兵器图形，否则我哪里能一眼看出来这么冷门的兵器。”苏旭在纸上指指点点道，“是不是和你朋友手中的一样？”
“哪里还能找到更为详尽的线索。”顾长明盯着那三句话看了又看，戴绵山，宫中禁军侍卫长，救驾遇刺身亡，兵器眉间尺。除了字面上能够看出来的，他还想要往更深层处去挖掘出来。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上面记载的是救驾遇刺，也就是说皇上在宫中遇袭被刺，虽然未果，我查了几次却不曾查到有正面的记录，也就是说这次刺杀行动，没有被任何文字记载下来。我思来想去的，只可能是戴绵山的记录有误，他应该是因公殉职，却未必是死于刺客之手。”苏旭有些奇怪的看着顾长明，“这人死了十多年，也不可能扯出什么旧案吧？”
“没有旧案，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戴绵山会不会还活着？”顾长明再次与苏旭确认，抄录的三句会不会有误？
“你也说了一共才三句话，如何有误，除非是原件被人篡改过，有些人本事通天，别说是卷宗了，想改什么都是手到擒来的。那我可没有长得一双如此利眼，能够看出来。”苏旭并没有太当回事情，“你一路杀进来，只是为了这个？”
顾长明把那张纸慎重的收起来：“你说的没错，只是为了这个。”
“戴绵山和你的朋友什么关系？”苏旭本就是个聪明人，这会儿早看出端倪，“你怀疑这个？”
“没有画像，不知长相。宫里有没有同期还在任上的禁军，或许可以问一问的。”顾长明听他说篡改两字，大为头疼。宫中秘法如果要改得看不出来，还真不算件难事。那么物证不准，可以找人证。
苏旭却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你真正是忙得糊涂了吗，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还来问我。当年令尊与禁军之首游大人是挚友，虽说游大人三年前病逝，令尊对禁军的班底应该算是了如指掌。你要不是太着急，等令尊三五天后回来再细细问，你想怎么问都行。”
“父亲已经回来。”顾长明很清楚父亲的做派，果然一路上谁都没有惊动。明明人早早带着吴圩进宫了，这边连皇上跟前的红人苏旭都完全不知情的。
苏旭的手一抖，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令尊回来了？”
“回来了，正好吴圩在我家中搜查，两边一起赶上了。”顾长明不太在意这些。
苏旭听得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你说吴圩在你家中搜查！”
“你能别一惊一乍的吗，哪里像是个高官的样子。”顾长明推开他想要拦住自己的手臂，“你提醒的很好，父亲的确应该知道详情。他进宫面圣，我等他回来。”
小凤凰见顾长明再次没有一句客套话，直接拔腿走人，略有些抱歉的冲着苏旭笑了笑。苏旭和方原生截然不同，那是真正把顾长明当朋友的人，而且爱屋及乌，连带着果子遇险的时候，也愿意出手相助了。
“我说令尊既然回来，有没有见着你身边的这一位，难道一句话没说，和你一样说走就走吗！”苏旭没好气的拔高嗓门喊道。
小凤凰连忙把脸上的笑容又给收了回去，这人真心不能给好脸色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做派，太招人恨了。
“不劳操心，父亲对于这些从来由得我自己做主的。”顾长明还想到要多安慰小凤凰一句，“别听他的蛊惑，他只是想让我们添堵而已。”
小凤凰压根不在意，顾长明的态度才是她锁关心的：“戴绵山真的是果子亲生父亲？”
“很有意思。”顾长明嘴角若有若无一丝笑容，“他可能改了名字，却没有改姓氏。戴姓不是钱孙李，周吴郑王这样的大姓，很容易被人联想到了一起。还有他用眉间尺就更容易暴露身份了，为什么不改？”
“觉得不需要改，压根没人会记得这样一个人了。”小凤凰尝试着分析自己的想法。
“也可能是不想改，因为有朝一日以为自己能够回来，回到原有的生活身份中来。戴绵山，戴绵山，不知道果子对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顾长明又一次翻身上马时，低声道，“我再去老温太医那边，你如果吃力的话，可以先回家等我。”
“别说是这一点路，纵使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我也可以的。”小凤凰才不是娇滴滴的花朵，她利索的跃身上马，很想给顾长明一点信心，“一步步查下去，我有种预感，快要接近真相了。”
顾长明没有说出来，这个真相并非是什么好事，暂时却不想打击她的信心：“至少目前为止没有走弯路，我们一个人一个人查过来是对的。”
苏旭从里面飞奔出来：“顾长明，我想到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我抄录的案卷肯定还有其他人翻阅过。你要知道这些陈芝麻旧谷子的东西，全部堆放在库房中，按照年月时日来区分。我是因为第一次无意中见到的时候，把年份给记下来，找起来稍微精准些。这本卷宗拿在受伤的时候，我有点意外，其他的都落下厚厚的一层灰，它却是其中最为干净的。”
“行，我知道了，你要是再想到其他的，来我家中告知也行。”顾长明见苏旭拦着还不肯走，“家父在宫中呢，他办完了差，很快又有你要忙的时候。”
“你能说出这句话，我可以不介意你的无礼。”苏旭让开路，也没有回去，反而等着府中的马车驾驶过来，等他稳稳坐上车，再稳稳前行。
“他这是要去哪里？”小凤凰不解的眨眨眼道，“他为什么听到令尊回来，反应会这么大？”
“父亲不在仕途，如今领的是皇上的口谕亲令，某种程度上来说，做的事情更为要紧机密，而且权利可能也要更大些。我看苏旭的样子，多半知道父亲到底是去做什么，为难他瞒的这么好，也是辛苦。”顾长明反而不以为然，上官任职第一条，口风要紧，不要随意露出破绽。
七击鼓 第四十七章：何德何能
小凤凰看着苏旭的马车离开：“不是来找他问事的，他倒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要是你爹知道是你来通风报信的，会不会责怪你？”
顾长明不以为然笑道：“我总觉得什么都在父亲的掌握之中，他怕是早就预料到。即便我没有过来苏府，苏旭同样会按捺不住来找我的。”
吴圩从提刑司带这么多人闯进顾家，消息虽然有所隐瞒，但是对于苏旭这样耳聪目明的家伙，又能够瞒得住多久？苏旭很快会获知其中周折，从而想到顾武铎的出现方能把吴圩吓退，到时候他连这个便宜的人情都讨要不到了。
“那我们是要去老温太医的府上？”小凤凰嘴上说不累，这一站接着一站的，一颗心始终高高悬起，生怕中间出了点岔子，情况有变。
“幸而都是住在开封府内的，我听说老温太医在江南另外买了宅院，不日将要搬迁过去。到时候再要求医问药的，便不太方便。他答应我，搬家之前总会把你的旧疾治好，你放心便是。”顾长明没有她的这种压抑，虽然事态发展复杂，至少没有走出一道弯路，还算在他的预料之中。
除了戴绵山这个人的出现，如果能够父子相认，何必遮头蒙脸的把果子往顾家门口一扔。想过诸多可能，这个戴绵山当年没有死，从此因为某种原因，活在阴影之中，仿佛化成了影子，可以做任何事，却不会有人想到一个死人才是主要角色。
“不管怎么说，我想还是要谢谢那人来救了果子的。没有他的话，果子肯定小命不保，孙大人没救着，还白白搭上条性命。柳姐姐以后可怎么办，最坏的还是方原生，亏得柳姐姐还这么信任他！”小凤凰骑着马，气鼓鼓的数落道，“一会儿见了面，我要告诉柳姐姐，等果子好了，让他们两个一起上门把方原生好好教训教训。”
顾长明听得有趣，正好也想要换换脑子，转头过来问道：“你说要怎么教训才好？”
“抓住了，套进麻袋打一顿。”小凤凰其实在齐坤门还学了不少阴损的招数，生怕说出来顾长明不喜，才换了最直接的，“要是小葫芦还在的话更好，他的鬼主意最多。小葫芦不知在新地方过得可好，曲景山来了又走，开封府其实是个安全的地方，他可以再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