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青龙、玄武开战,朱雀和白虎自然也不会按兵不动,只怕就等着坐收渔利。
“是。相信江家教导出来的女儿,定不会让人失望。”欧阳伊夙后退一步,向江太尉拱手行礼,拜托恳求的意思明显。
“丞相大人谬赞了。”江太尉亦后退一步还礼,他心底依然是不愿的。
可欧阳伊夙已经将此事上升到家国安稳的层面,并非婚嫁小事,他只能默认。
陛下何其幸运,可以在面前这人的保护、扶持之下慢慢成长。
欧阳伊夙既敢放手让他历练自己的羽翼,又控制着度不让他受伤,将最有利的直接捧到他面前,不知习惯了被保护的他能明白几分。
“怎么?为她抱屈?希望朕终生无后,只念着她一人?”尉迟楠枫听完凌紫霄的来意,嘲讽一笑,“你倒真是位好哥哥。”
“抱屈?臣确实为雨萱抱屈,同时也是提醒陛下,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凌紫霄没有直接说出萧雨萱滑胎的事,他私心里依旧希望尉迟楠枫是真心等她归来。
“后悔?谁后悔呢?现在她应该更后悔,自己做下那些不可弥补的错事。”提起萧雨萱坐骑的那些事,尉迟楠枫仍然痛心,背叛和利用都是他做为一名帝王的底线。
“不可弥补?雨萱做的那些事,未尝不是为了青龙?天下分久必合,四大国迟早有一战,在青龙占据主动的情况下打有何不可?”凌紫霄不相信尉迟楠枫看不出来现今的结果更有利青龙,无非是守着自己那一点儿可怜的骄傲和自尊,不肯妥协。
“欺君罔上、假传圣旨、挑起战争,哪一件不是死罪?朕都饶她性命,还不够抵消你口中她为青龙的所作所为吗?”尉迟楠枫无意识间提高了几分声音,若说先前还存有几分犹豫,现在已经被凌紫霄激得消失无踪。
他已经将自己能够做的做到最好,能够容忍的忍到极致,凭什么还有人来指责他的不是,质疑他对萧雨萱的心意。
“陛下亲口下令的杖刑,打掉了她的第一个孩子,这种比死还残忍的惩罚,不足以抵消她的过错吗?”凌紫霄也动了怒气,直接大不敬地冲尉迟楠枫吼了过去。
尉迟楠枫却无心计较他的失礼,他的脑中全是凌紫霄方才提到的第一个孩子。
多少次午夜厮磨,他都在她耳边轻声诉求,想要一个孩子,每次她都不直面回应,羞赧地偏过头,眼中同样的渴望怎样都藏不住。
萧雨萱离去后,尉迟楠枫庆幸过,两人还暂时没有孩子,否则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幼小的孩童一遍遍追问“母妃去了哪里”。
尉迟楠枫也遗憾过,萧雨萱没为他留下一个孩子,让他没有任何念想,亦没有借口终身思念那填满他无数寂寥长夜的人。
现在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他们不是没有孩子,而是自己亲手杀死了那个孩子,这让他如何接受。
“朕不信。想用这种方式让朕愧疚,阻止朕纳妃?欺君之罪,你还承担不起。”尉迟楠枫努力平复着自己的翻涌的心绪。
他一方面不愿相信,一方面感觉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丞相大人亲自为雨萱号过脉,真假与否,陛下一问便知。”凌紫霄平静地看着尉迟楠枫陷入挣扎,一切与他无关,他能做的只是告诉他真相。
“朕不信!”尉迟楠枫突然起身,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拂落在地,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吓得屋内外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唯独凌紫霄冷漠地站在那里,他是青龙的臣子,同时也是苍龙的皇子,气势上也不见得会弱于尉迟楠枫多少。
正文 第65章现实梦境(2)
欧阳伊夙奉诏而来,看见凌紫霄的冷漠和尉迟楠枫的崩溃,伴着这满地狼藉,瞬间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尉迟楠枫特意找他过来,想必是心中还怀着最后一丝侥幸。
那双无神的眼睛努力汇聚一点点光采,像在寻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直直看向他。
欧阳伊夙没有忍心开口,冲他微微点头,停留在随时可以扶住尉迟楠枫的位置。
方才好不容易聚集的光采,又从眼中慢慢消失殆尽,离得近些的欧阳伊夙清晰地发现了他眼中的水汽,却在凌紫霄面前努力抑制住,不肯示弱。
他刚想开口让其他人全部退下,尉迟楠枫已经先他一步朝他所站的位置走了几步,“除了相父以外都下去吧。凌爱卿所求,朕已知晓,如你所愿。”
门关上的一声脆响,带走了尉迟楠枫剩余的所有力气,仿佛粉碎了他全身的骨头,软软倒下。
欧阳伊夙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人抱入怀中,他感觉到胸口的衣衫被浸湿,却没有料想中的嚎啕哭声。
他一手揽住尉迟楠枫的腰身不让他跌落,一手在他后背轻拍,到底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肆意痛哭。
只是有时候,也可以不用强装坚强。
“相父,她还好吗?”不知过了多久,尉迟楠枫再也流不出泪来,哑着嗓子问欧阳伊夙。
还记得上次他也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是“还好”,那是身体上的。
此时再问,他更想听萧雨萱知道自己滑胎后有没有崩溃。
“我没有直接告诉她,是她去苍龙的路上意外得知的。”欧阳伊夙见他缓过来一些,带着他去傍边的椅子坐下,“当时她怎样我不清楚,但事后她来了信让对你保密,想来没什么大碍。”
尉迟楠枫脑中一遍遍回放着那夜的情景,他在屋中看得并不清楚,印象中大部分是血色,萧雨萱身上的血,刑杖上的血,满地的血,只没想到那血污中竟还混杂着他们尚未成形的孩子。
方才哭得意识混沌之间,他甚至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恶梦,待到醒来,萧雨萱还在他身侧冲他嫣然一笑。
两人甜蜜地摸着她还未隆起的腹部,对视一眼,一汪柔情。
然而孰梦孰实,终究由不得人为掌控,失去的再找回来,也免不了换了模样。
即使有朝一日他迎回萧雨萱,也必须为她换个身份,人前她再不能成为他的雨萱,他的琪妃。
转变的身份会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们之间曾有过这样残忍的伤害,这就是做错事的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欧阳伊夙迟迟没有再出声,任由尉迟楠枫陷在自己的世界,自责、悔恨、痛苦在他脸上交替上演。
任何人的劝慰都比不了他自己想通并走出来,再重拾他全部的骄傲,继续向前。
这日直到深夜,尉迟楠枫累得沉沉睡去,欧阳伊夙才起身离开。
“你回来了?”刚走出寝殿不远,欧阳伊夙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夜色中,冲静谧的空气问到。
“听说他昏倒了。”清脆的女声先响起,紧接着假山后走出一个黑影,几乎快要融于这夜色之中。
“是。和先帝一样,不知缘由。去看看他吧。”
萧雨萱听了这话后忍不住皱眉,尉迟楠枫明明是被渊可施了咒,怎么会和病逝的先帝一样。
她暂时来不及深思,也没和欧阳伊夙打招呼,直接向寝殿走去。
所谓长夜,于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人而言,实在太短。
殿中的人早被察觉到她回来的欧阳伊夙全部赶了出去。
为让人安睡,烛火已经全部被熄灭,幸而今夜月光朗照,透过纸糊的薄窗,洒落一地清辉,萧雨萱才得以看清她日思夜想的人的面庞。
下午哭过的痕迹仍在脸上招摇,略微肿起的双眼似在抗议主人心中承受的哀痛。
“楠枫,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受到伤害。”萧雨萱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哭腔和声音,轻轻在尉迟楠枫身边坐下。
白皙柔软的指腹沿着他俊朗的面容细细描摹,他们不过几月未见,却仿佛已经度过漫长的一生。
没有你在身边,我更愿明日就是生命的终点,至少来世还有希望重逢。
萧雨萱埋头在他嘴角落下一吻,她有时真的恨如此自私的自己,明明可以消除尉迟楠枫的记忆,却固执地希望他记得。
哪怕日后立后纳妃生子,也希望尉迟楠枫心中能为她留下一方天地。
她顺着方才埋头亲吻他的姿势,伸手温柔地搂住他的腰间,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一如从前多次在他怀中安睡的姿势。
萧雨萱一夜未眠,既怕惊醒了尉迟楠枫,内心又不断挣扎要不要消除他的记忆。
待到天边渐亮,她再次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亲吻额头代表着祝福。
我的楠枫,愿你日后不再痛苦,我将用我的一切守护你,守护你爱的国家。
原谅我的自私和任性,我实在无法接受你的心中再没有我的位置。
万物已经伴着晨光渐渐苏醒,她也不敢再多做停留,心中纵有百般不舍,也得起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将门推开一个缝隙,只听见身后模糊地一声“雨萱”以及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