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我们瑾王爷真是情圣啊。为了心上人，王爷都可以不做，恩师、家人、朋友也可以不要，就带着人家浪迹天涯。”江睿跑到尉迟龙川身边坐下，一脸自己识人不明的悔恨，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没良心的。
亏自己还担心他，大半夜不在府里睡觉，巴巴跑到这冷清的王府等着。
本以为尉迟龙川会立即反唇相讥，江睿却迟迟没等来说话声。
尉迟龙川两眼无神地瘫坐在太师椅上，这还是江睿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迷惘、颓丧。
“怎么？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王爷，开始为情所困了。”江睿自顾自开口，想要打破这略带悲伤的气氛，然而尉迟龙川依旧只看房梁，不回话。
“唉。”不知过了多久，江睿忍不住叹息一声，“想带他走，便走吧。这么些年来，难得看到你对青龙之外的事如此执着。”
江睿今日前来也正是有帮尉迟龙川和君卿的意思。
这段日子的流言，江睿怕是比尉迟龙川本人还要生气，他家好友什么样，他最清楚了，即使真的留恋清秋阁，也绝对是动了真情，才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不堪。
况且就算是男子又怎样，谁规定男子间不能有真情了？又没有触犯青龙律法，那些人简直瞎操心。
“哪里说走就能走呢？”尉迟龙川终于给了江睿一点回应，“正如你所说，这一走，抛弃家国，抛弃亲人，抛弃恩师，还抛弃了你这位朋友。我哪里走得了。”
尉迟龙川声音很轻，像是已经没有力气，但在静谧的夜晚，江睿依旧将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
这次换江睿沉默下来，尉迟龙川不是他，说走就能抛得一干二净。
尉迟龙川将欧阳伊夙，将尉迟楠枫，将青龙，甚至将他都看得太重，即使下定决心远走，也必是备受煎熬。
“那这个选择，你做的出吗？是爱人还是亲友？”江睿担忧地看向尉迟龙川，这几乎是一个能够让尉迟龙川崩溃的抉择。
尉迟龙川苦笑地摇摇头，抬起手臂放到眼前，遮住房内根本不亮的烛光。
“丞相如此轻易放过你们，条件呢？”江睿很清楚，一直以大局为重的欧阳伊夙不可能因为尉迟龙川跪了一下午就妥协，既然放人，就是一场交易。
“三日内送君卿离开龙睛，再不相见。”许是今日感受到的起落和痛苦太多，尉迟龙川已经能很平静的说出这残忍的条件。
“那殿下便送我走吧。”屋内的两人向声源处看去，君卿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不知站在那里听他们说了多久。
“若君卿让殿下为难，让殿下痛苦，那便送君卿离开吧。殿下做不了的决定，君卿来帮您做，以后想起，殿下也不必自责，全部怨怪君卿便是。”君卿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向尉迟龙川请求到。
“千错万错，都是君卿的错。是君卿心术不正，在殿下的茶中下药。是君卿别有目的，利用殿下，让殿下为难。”君卿的声音已经能听出明显的哭腔，尉迟龙川却没有立刻走上前去抱着安慰他。
“我知道。”尉迟龙川轻描淡写地来了句。
君卿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看向尉迟龙川。
他知道？知道什么？知道自己下了药？那为什么还要若无其事地喝下去。
“今日跪了一天，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王府里的人根本不会有下药的机会，他们拿不准我今日会不会去清秋阁。”尉迟龙川开口向君卿解释。
“那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呢？直接送君卿走就好了，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殿下。想想外面说我待价而沽，也不全错，君卿一直在等像殿下一样的人到来。”君卿终是再控制不住，眼角两行清泪，让尉迟龙川心里突然一抽。
“端的是好手段，风尘场所长大的人，皮囊生得再好，内里终究是烂的。你的确配不上龙川。送你走什么的太麻烦，我直接送你老家吧。”江睿话音一落，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一个旋身，剑指要害。
“呵。”江睿看着剑那头比他更快一步挡在君卿面前的尉迟龙川，不由邪魅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心中既已有了偏向，还在犹豫什么呢？”江睿放下剑，转身背对尉迟龙川，“走吧，又不是永别。若是想我了，便回来看看。”
江睿说完便径直从二人身旁走过，出了书房，离开王府。
尉迟龙川对着被江睿扔下的宝剑，轻声喃昵一句“谢谢”。
“殿下何苦？”君卿从身后缓缓抱住尉迟龙川的腰，额头轻轻抵住他宽阔的脊背。
“对我下药，再放出风声说自己勾引我，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转到自己身上。”尉迟龙川拍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我的君卿怎么那么傻？”
被说中秘密，君卿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既然都被眼前人看穿，他又能解释什么呢，谁叫他爱上的人如此聪明。
“可舍得你的阁主，跟我浪迹天涯？”尉迟龙川故作轻松地问。
“不舍得。”君卿轻声答了句，“可君卿更舍不得殿下。”
尉迟龙川闻言一笑，这又何尝不是他的心思。
他舍不得尉迟楠枫，舍不得欧阳伊夙，舍不得江睿，但更舍不得君卿。
所以，只能任性一回了。
此生，也就这一回了。
正文 第48章与君暂别（2）
第二日清早，城门方开，尉迟龙川便派翎毅送君卿先出了城。
还刻意高调地用了带有瑾王府标记的马车，生怕传不到欧阳伊夙耳中。
欧阳伊夙知道尉迟龙川这是在做给他看，也不理会，就准备这样让这件事过去。
而在宫里得知此事的萧雨萱却愣了一下，她可不信明显已经动了真情的十六王爷会轻易放弃，只怕是安抚欧阳伊夙的缓兵之计罢了。
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萧雨萱已经完全不担心尉迟龙川那边了，接下来就该轮到青龙另一位大将军了。
萧雨萱略一思索，起身带着人向尉迟楠蕊的住处而去。
这宫中又快有喜事了。
“你预备何时走？”江睿同尉迟龙川走在街上，随口问到。
“总得让欧阳大哥没了戒心，否则万一被抓回来怎么办？”尉迟龙川昨夜思考了一夜计划，最后还是决定向江睿求助。
这几日流言未平，还是敏感的时候，他若无事出城，传到欧阳伊夙耳中，只怕很快就能被知晓意图。
“欧阳丞相只怕也想不到，你居然为了那人决然到一走了之的地步。”江睿永远也不会忘记，昨夜尉迟龙川挡在他剑口下的眼神。
坚定、狠厉，一如他十七岁第一次面对外敌，将青龙护在身后的眼神。
江睿很确定，自己若执意动君卿，尉迟龙川会与他拼命。
“也不止为了君卿，还想看看这幕后是谁在暗暗谋划。”尉迟龙川面色凝重，若到了此时他还看不出有人拿自己和君卿的事步步算计，那真是枉费他在军中这些年的历练了。
“是呀，真是一手好棋，连你都被逼到绝境。”江睿应和到。
那人先将流言控制在他们不曾在乎的程度，再随着尉迟龙川一次次进入清秋阁，让流言自然夸大，最后在尉迟龙川留宿那一夜后，一击必杀。
终将尉迟龙川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人定是十分了解尉迟龙川，知晓他频繁去看君卿，定是动了真心，不是玩闹，后面的一切计划才会奏效。
若尉迟龙川也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把君卿当玩物随意逗逗，那这些流言放出去都是白费力气，尉迟龙川随时可以抛弃君卿，随意娶个名门千金，自证清白。
“只是针对我倒也罢了，就怕这仅仅是第一步。”尉迟龙川看来，自己虽手握重兵，却从未与何人交恶，根本不值得谁大动干戈针对他。
既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存在挡了某人的道，或者说，他手握兵权挡了某人的道。
“辰王旧党？”江睿猜测。
“应该不会。”尉迟龙川摇摇头。
前些日子突然闹起来的辰王旧党们，欧阳伊夙应该已经引导着尉迟楠枫处理得很干净了。
只待十日后当街斩首，杀鸡儆猴。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这不还有我和丞相大人吗？”江睿一把拍向尉迟龙川的后背，想要缓解这有些沉重的气氛。
他真怕再说下去，又让尉迟龙川陷入纠结之中。
“是呀，还有你和欧阳大哥，而且枫儿也成长了不少。”尉迟龙川故作轻松地回了江睿一个笑容，“江睿，要小心啊。”
“放心吧，若真到了解决不了的地步，我绝对会传信把你喊回来的。有难同当嘛。”江睿爽朗一笑。
可惜配上他那绝世容貌，尉迟龙川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也不知江睿是如何顶着这幅尊容长成现在的性格的。
又过了两日，月亮刚升至顶端，尉迟龙川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留下一封长信在卧房里，从自家后院翻墙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