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祝敛?”萧雨萱瞬间皱眉,“不要太依赖于我的法力,会给天下人造成误解。”
曾经,宁王爷直言她不适合尉迟楠枫,正是担心她过盛的光芒和名声,会掩盖住尉迟楠枫帝王的功绩,让天下人误以为青龙如今的成就,皆因有蓝秦紫琳仙子相助。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去评说,何须太过在意。若娘娘能一招击杀,减少我军伤亡,岂不比天下人的评判更重要。届时,即使他们说我江睿只知道躲在女人后面寻求保护,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保住了自己弟兄的性命。”江睿笑得嘲讽,不知是在讥讽自己,还是看不清真相的天下人。
这番话倒让萧雨萱愣在那里,世间人大到国君宰辅,小到平民百姓,皆难以避免在意他人的看法。
没想到江睿能看得如此通透,这虚无缥缈的名声哪里比得过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些兵士能够遇见江睿这样尽心保护他们的将军,也是福气。
“我明白了,定会竭尽全力。”萧雨萱释然一笑,反正肯定已经惊动了蓝秦,就让她物尽所用,在被制裁前再多帮帮青龙。
宁王爷核对着粮官呈上来的粮饷账目和每日预估消耗。
他已坐在这儿几个时辰,却只堪堪查阅了一半,各项开支实在太过冗杂,即使粮官已经很用心规整过,也免不了要耗费他许多时间。
抬手揉揉眉心,他透过军帐的小窗看向漆黑的夜空,估摸着该有三更天了。
蜡烛还很长,估计刚被人换过,他竟然也没注意到。
接连征战,先是玄武,此刻又是白虎,接下来定还有朱雀。
打仗从来都是劳民伤财的事,如果可以选,他真的希望能够就此休战,答应朱雀共治天下又如何。
但理智告诉他,青龙愿意共治,朱雀却未必。
只怕日后时不时遭受骚扰,发生摩擦,朱雀随时在寻找机会吞掉青龙,青龙也得时时刻刻防备着,不比现在轻松一份。
“王爷!王爷!”赵玄洪亮的嗓音在帐外响起,本就劳累的宁王爷感觉自己脑袋更疼了。
三更半夜,在军营里大呼小叫,吵到别人休息不说,还可能引发骚乱,让将士们误以为出事了。
“小声些!想把全营的人都惊动吗?”赵玄一撩开帘帐,就得到一顿训斥,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兴奋了。
他忙放下帘子,走到宁王爷身边,放低嗓门:“王爷,江睿将军那边传来消息了!”
赵玄献宝似的将刚收到的信呈到对方面前。
宁王爷立刻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很快读完,复又递还给赵玄让他看。
“传令大军,后日一早开拔。明日去信楚兰国君,就说我军要借道进入白虎,语气强硬些,不用争得对方同意了。”宁王爷相信,小小的楚兰,不敢以卵击石强拦青龙。
先前有于凯那的军队为他们撑腰,现在朱雀战力损失巨大,自保尚不及,哪有心情理会楚兰。
凡事此一时彼一时,恐怕此刻楚兰国君巴不得青龙借道,他能借机示好,挽回先前的翻脸。
“是,属下即刻着人写信,王爷早些歇息。”赵玄领命后正欲离去,又被叫住。
“等明日再叫人写吧,今日很晚了,通知一声免得扰了无辜百姓罢了,不用心急。你今夜怎的这么晚还未歇下?”宁王爷好奇地看向赵玄,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白日里练兵劳累,入夜后几乎沾枕就睡,非特殊情况一般不具有熬夜能力。
“属下这不是看王爷军帐中一直亮着灯吗?怕您深夜有事,找不到人,就没睡。”赵玄憨厚地挠挠后脑。
原本主帐外是一定有人值夜的,但前些日子被宁王爷以“隐居日久不习惯有人守着”为由全部打发了。
那些士兵倒乐得轻松,他却有些放心不下。
宁王爷闻言有些好笑,自己年过五十,难道还不能自己照料自己吗。
“王爷在看军粮账目?”赵玄余光瞄到桌上的账目,突然竟生出几分感慨,“从前都未见江睿将军看过,现在倒劳您来整理了。”
“哦?他不看?未免太大意了些。”宁王爷闻之,满脸不赞同。
军资粮草乃是打胜仗的先决条件,为将为帅者都不应轻视账目核对。
即使信任自己的属下,也该本着核对正误的心态,再看一遍。
“不是的,江睿将军自然也重视此事。但从前欧阳丞相在时,都要求定期将账目复刻一份传回国都,由他亲自审核。之后传回来的,都是简易版,丞相会将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一一标注,江睿将军只需要再查那几处就够了,不费事。”赵玄念起欧阳伊夙,眼中的崇拜根本掩不住。
“伊夙啊?倒真像他会做的事。”宁王爷亦怀念起故人,“不过而立之年,可惜了。”
欧阳伊夙为青龙做出的贡献,值得所有青龙百姓对他的早逝感到惋惜。
三尺烛台几乎未在三更前吹熄过,一旦有需要,无论是天灾人祸,还是战场厮杀,都有他的身影。
国士无双,这四个字,他从来当之无愧。
正文 第115章蓝秦除名(3)
玄城府衙。
初秋尚未寒凉,君卿在院中闲庭信步,见书房内的烛火依旧招摇四晃,无奈地皱皱眉,推门走了进去。
门外的护卫远远见了他,正要出声,君卿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上制止了他。
自尉迟龙川从龙睛归来,就将他接到了身边。
这些日子他却几乎夜夜都未在床榻上感觉到他的温度。
此刻,尉迟龙川正端坐桌前,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一份政简摘要,竟没能感觉到君卿靠近。
看到这一幕,君卿亦不知该喜该忧,喜他不拿自己当外人,习武之人的戒备因为他的味道而全部瓦解,亦忧他日日劳累,不爱惜自己。
恍然忆起二人初见之时,佳节盛会,回眸一瞥,心神皆定。
那时的他宛如琼楼玉宇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眼眸中承载着万千星辰,五官像是精心雕琢的美玉,秀眉薄唇间荡开一笑,更显他飘逸出尘的气质。
自己当时瞬间失神,失礼对望间,脑海中只浮现出这几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时过境迁,诸事烦扰,自己竟再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种气质。
欧阳伊夙的死,将他从天上拉到了凡尘,锁住了他昔日所有的才情和兴致,空余满心红尘嚣嚣。
看着尉迟龙川映在烛火下的清冷面容,君卿很想自私地要求他同自己离开,回到海厢,找回曾让自己翩然心动的那人。
可若真是如此,他哪里还是青龙的尉迟龙川。
思及此,君卿心中的恼怒和无奈,全部化为心疼,走近轻言道:“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尉迟龙川惊诧地抬起头,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君卿的到来。
他歉意一笑,向他招手:“你不也没休息。天寒露重,怎么过来了。”
因来不及重修府衙,尉迟龙川这些日子全在原玄武皇宫办公,书房离寝殿并不近。
君卿不满地瞪他一眼,还是顺从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日日不眠不休,玄城离了你尉迟龙川,就要大乱了是吗?”
此言一出,君卿也感觉自己在无理取闹。
玄城新归青龙,百废待兴,还有玄武旧势力虎视眈眈。
纵观青龙满朝文武,从身份从能力多加考量,也只有尉迟龙川能够控制局面,且不会心生贪念。
尉迟龙川笑了笑,知道这些日子折腾惹自家“美人”生气了:“我既应了陛下治理玄城,自然应当尽心尽力。早一日让它正常运转起来,我们也能早一日回海厢。”
他柔声说理,听起来就像是在哄劝爱人一般。
君卿在他无限的包容中败下阵来:“不用急着回海厢,你有你的抱负,你的承诺,你的牵挂,只要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一直在这儿陪你。只希望你好好爱惜自己。”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尉迟龙川侧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比起我们在这儿屋中看文书,只怕还被困在白虎的江睿会更痛苦一些。最重要的,他没有美人为伴啊。”
尉迟龙川难得调笑,但一旦开涮,定不会放过江睿。
而此刻依旧与萧雨萱埋头地形图的江睿,意外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抬手揉揉鼻子,丝毫不知自己又被好友拿来说笑,心里还美滋滋地以为是自家娇妻想他了。
“明日一战,胜负既定,将军不日便可班师回朝,见到楠蕊了。”萧雨萱仔细比对着周边地势,希望寻得一处绝境,配合宁王爷,将祝敛大军一网打尽,嘴上还不忘调侃江睿几句。
“是呀,自开战以来,我已鲜少有时间陪她了。”江睿意外地顺着萧雨萱的调侃接话。
“快了,就快结束了。”萧雨萱喃喃自语,帐外的雨还在涮涮作响。
这话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江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