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下来,场面就热闹开了。
这头正说着话,魏大太太匆忙前来,说是李老夫人到了。
这边话落,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就被丫鬟婆子簇拥前来,身边还跟着两位美妇人。其中一位年纪要轻些,二十出头的样子。
初宁就见到所有人都站起来,是要迎那老人。
她也跟着起身,就被魏大太太拉到跟前去了,她跟着行礼问安喊老夫人。然后在众人七嘴八舌中大概猜出了来人身份。
这是杭州府有名的安溯伯府李家。
安溯伯府世代都镇守浙江,如今当家的安溯伯是这老人的嫡长子,身上还是领着世代袭下来的杭州府前卫指挥使,一家可以说是荣宠不衰。
魏家居然还请动了这样的人家。
初宁在想她的徐三叔究竟是怎么着魏家人了?
这是下了血本了!
她正想着,身边突然都安静了一下,她眼前的光被前来的人挡住了。
她抬头,撞入李老夫人带惊喜的眼眸中。
“哎哟,怎么能在这儿遇见您,给您请安了!”
说着,老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拐杖屈膝,竟真要给初宁福礼。
初宁被吓得忙扶住她,膝盖也跟着她弯下去:“您使不得,要折煞晚辈了!”
她从来没遇过这样的情况,再镇定也免不得找熟悉的人寻求帮助。
但魏家的人与宾客都睁大眼傻傻看着这一幕,屏息安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初宁急得手心都出了汗,正是这个时候,老人身边的中年美妇人也扶住她胳膊,笑得有些无奈:“母亲,您这又认错人了。这是魏老太太的外孙女,才来杭州府住些了日子,您之前没有见过。”
老人被扶着站好,一脸疑惑:“魏老太太的外孙女?什么老太太,这明明是贵人啊,我们在京城见过的,后来又在杭州遇见过。这么些年了,又再见着您了。”
说着,又要朝初宁行礼。
魏大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她:“您这可是要折了她的福。”
边说着,看到安溯伯夫人朝自己使眼色,就跟着她一同扶着老人到上位去。
留在原地的安溯伯世子夫人朝众人抿唇笑:“又叫大家见笑了,祖母总是看到有些相似的人啊,就以为遇见故人了。”
众人也跟着笑,想起安溯伯府的老夫人近些年越发认不清人的事,都没放心上。
但魏大太太那头,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你们太失礼了,怎么拦着我和贵人请安,当年在宫中见贵人一面,这难得再着。不过怎么瞧着贵人是越发年轻了,跟个小姑娘似的。”
她一口一个贵人,又说到宫里,魏大太太真的当她是糊涂认不清人。安溯伯夫人是习以为常婆母认错人的事了,但今儿见她一直在反覆的说,心里有些好奇,在想她是错认成哪个贵人了。
安溯伯夫人扶她坐下就试探地问:“您老说的贵人,是哪个贵人。”
“就是那位贵人,与陛下感情好着呢,身份最尊贵不过了。”老人嗔她一眼,但还是话语不详。
安溯伯夫人便也不问了。
这真是又糊涂了,老人平生进京不下十回,先帝在的时候也有去的,贵人见多了,也不知道究竟想起哪个陛下来,哪个贵人来。
初宁那头听见世子夫人这样解释,终于松一口气,打起精神继续跟在长辈身招待众位客人。
其间还被不少人拉着就问有没有定亲,问得她一头大汗,心里抗拒却只能笑着应对。这个时候,她就想到徐三叔,一点儿也不想多呆了。
但她明白,这些人打听归打听,也不并见得就是真心说看上自己什么的。因为她再是魏家的表姑娘,也姓宋,她爹爹还被流放,这些人就不会真心说什么话。
让她最为轻松的,倒是安溯伯世子夫人了,她是从京城嫁到杭州来的。不经意与她就说起了京城,两人出生在同一个地方,说起家乡便显得比傍人亲近许多。
不过初宁多数在家里呆着,反倒成了出嫁多年的安溯伯世子夫人跟她说京城景与事,闹得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女人们的宴席,就是听听戏,打打牌,说说东家长西家短。魏家那么热闹半天,初宁这魏家外孙女也就被人都记住了,好事的人早就打听过她住在无名居,来魏家其实也是冲着无名居的名头来的。
这份心思在有人问起安成公主的事情时,初宁就猜测到了,对这些夫人心里头也有了个计较。
等顺利散宴,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后,初宁懒懒趴在桌上,和徐砚抱怨:“果然,是人都驱利逐权的,还好我警醒,没有被套话。”
徐砚原本是善意,结果把小姑娘累得跟没了骨头一样趴在炕桌前,不由心疼又好笑。
“我们卿卿那么聪慧,又怎么会被人套话。”
初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总会说的这句‘我们卿卿’,她听着就眯眼笑,又告诉安溯伯老夫人犯糊涂的事。
“您不知道,当时我就差点吓懵了,连话都要不会接。您说她怎么就能认错人呢。”
“老人家,认错也是正常。”徐砚微微一笑,心里却也暗中嘀咕,这老人也太过糊涂。
居然还说起宫里的贵人来。
两人说了一会话,徐砚见她都快要睡着了,便说送她回屋去。初宁赖在炕上,嗡声嗡气地说:“那徐三叔您背我。”
徐砚真是哭笑不得,最近的小姑娘真是太缠人,缠得他有时都在想,她是故意的。
可每每与她清澈的眼眸相对,这种想法就被抛之脑后。
他倒是希望小姑娘故意,偏她是在这种懵懂的年纪。
最后,徐砚当真把小姑娘背回了屋,又被她缠着念话本,折腾得出了一身汗才得已离开。
魏家,魏大老爷发现老太太又不知道闹什么脾气了,晚饭也不用,躲在屋里一直和自己的老仆窃窃私语。
等到晚上,还听到说老母亲身边的老仆出了府,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回的家。
神神秘秘的,跟探子似的。
魏家请宴后的第三天,徐砚终于收到由京城工部送来的消息,他的假已经被准了。可以在十二月中旬就出发回京,回京后,继续到工部点卯即可。
他得允回京探亲一事便在杭州府各衙门传开,吴沐川那里也很快得到消息,问来报信的属下:“可有说归期?”
那人摇摇头:“并没有,只说让回京后,到工部点卯。也并不是全卸了杭州的差事。”
吴沐川就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步走了一圈:“估计京城里要留人了。”
那属下神色一凛。京城留人,徐砚是太子的人......太子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京城徐家也早早得到消息,徐大老爷心里挺高兴的,和老母亲说了三弟要归来的消息。徐老夫人却虚虚望着庭院里摇曳的树枝,说:“轩哥儿也快回来了。”
徐大老爷一无所觉,点头附和道:“是啊,轩哥儿再几天就家来了,今年总算一家人能过个团圆的年。”
徐老夫人闭了眼,转了转手里头的串珠,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在徐老夫人和徐砚计算的日子里,徐立轩的船只果然就到了京城渡口。少年人下船来,当即就有早候着的徐家人又是给加披风,又是扶着上马车。
徐立轩一心着急要赶回家里,他要去见祖母!
有话要和祖母说!
不想一上马车,就看到老人端坐在马车里,惊得差点都忘记了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徐砚:我的卿卿是在撩我?
初宁:我没有,你胡说,才不是。
齐圳:恋爱使人傻。
第55章
徐老夫人笑起来时, 就是个极慈祥的人, 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强势在哪里。如今端坐, 目光沉静如水, 嘴角没有一丝笑意,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便出来了。
徐立轩看着这样的祖母, 先是一惊, 旋即快速跪倒行了大礼。
“孙儿家来,这些日子叫祖母担忧了。”
他话落,老人却没有应声,只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就落在自己头顶, 意味不明。
徐立轩没来由觉得马车更加狭窄逼仄了,和老人的目光一起,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抬头,忐忑看向老人:“祖母?”
“回来了,该说实话了。”
“祖母?”
徐立轩背后霎时就出了汗,眼神惶惶。
这话什么意思?
老人纹丝不动,眼珠子盯着长孙,眼尾是历经岁月的深刻痕迹。
徐立轩对上祖母的目光, 惶恐间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思先一步被人揭开了,在威严的祖母面前,他根本藏无可藏。
他闭了闭眼, 心里有愤怒。
是啊,三叔父放他回京,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那样还会是他的深藏不露的三叔父吗?
“祖母。”他声音就有些悲凉, “孙儿不该瞒着私心前往杭州,孙儿知错。”
“唔,起来吧。”老人淡淡一声,敲响车壁,朝外头吩咐,“回府。”
徐立轩还在出神,马车已经徐徐前行。他惊疑不定起身坐下。
祖母这就算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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