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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如梦作梅花 [出版] (王世颖)


  “嗯……”康熙点了点头。
  “这个……就送给你吧!”褚仁取出了那几册自己翻译成汉文的齐克新的笔记。
  “这是什么?”康熙有些疑惑。
  “最后一册上面,有收复台湾的水战方略。”褚仁知道,郑氏自康熙元年割据台湾后,朝廷连年出兵征剿,却无尺寸之功。
  康熙眼中一亮,忙翻开第一页,便见上面用满汉文写着“和硕端重亲王齐克新”。
  “他……是你阿玛?”康熙的语声,微微有些惊讶。
  褚仁微笑,“我不问你是谁,你也别问我是谁,相濡以沫之后,相忘江湖不好吗?”
  康熙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拍着那几册书问道:“那,这是他写的?”
  “是。”褚仁重重点了一下头,“他是被冤屈的,他从不曾魇媚任何人!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和硕端重亲王,而不是什么怀思贝勒……”褚仁说完,又重重点了两下头,因是跪坐着,这姿态便如同浅浅的叩首一般。
  康熙的目光停在褚仁的眼睛上,带着疑虑和不解。
  褚仁也觉失态,柔声说道:“别在意,我……有点痴傻,不过不会害人的,我是好人。”褚仁说完,眼中虽然含着泪,却又绽放出一个微笑来。
  那笑,像是会传染似的,引得康熙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褚仁这才发现,两个人鼻翼两侧深重如刻的法令线,几乎一模一样,这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标志,血脉所系,无法变改。
  看着恢复了元气的那少年,重又抖擞精神,带着从人远去了。那一回眸时的凛利目光,已经略带了一些千古一帝的风范,让人不敢逼视。
  褚仁对天默祷,“阿玛,您的笔记,我交给玄烨了,或许,二十年后收复台湾,有您的功劳在……他拿走的,是我后来翻译的汉文译本,满文的,我舍不得……”
  “仁儿!”
  听到身后傅山的呼唤,褚仁转身一笑,叫道:“爹爹!”
  “有什么高兴的事儿?笑得这么开心?”
  “能不说吗?”
  “……不说就不说吧,你高兴就好!”傅山宠溺地一笑,“你要是天天都能这么开怀笑着,那爹爹就放心了。”
  五台山脚下,善文村。
  一片幽幽山谷之中,静静地卧着一座寺庙。
  这寺庙不大,香火也不旺,名叫延庆寺,建于金代。大殿很小,四四方方,无廊无柱,看上去颇为与众不同。
  那灰衣的老僧带褚仁和傅山转到后殿,便看到一排木架上,挂着一个一个的红色小布袋,那些布袋看上去都已经年深日久了,有的被阳光晒得褪了颜色,有的颜色却是越放越深,变成了赭红色,像是陈年的血迹一般。
  “嗯……是个八九岁的旗人娃娃,身子不太好,说是有些顽疾,想要托庇神佛保佑……老衲记得很清楚,很少有孩子这么大岁数了,才来寄名的。”那老僧一边说着,一边用枯柴一样的手,在一个个红色布袋上逡巡着,“是这个了!”老僧拿起一个布袋,抖着手,扯松了那上面的系绳,取出一张姜黄色的纸片。
  “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老僧说着,便把那纸片交给了傅山。
  傅山略有些尴尬地又把纸片交给了褚仁。
  褚仁展开那纸片,见上面写着八个汉字:“丁丑,壬辰,庚午,己卯。”正是齐敏的生辰八字。那笔字写得朴拙而拘谨,但还是能看出是齐克新的笔迹,想必他那时候也是才学汉字不久吧……
  褚仁紧紧捏住那纸片,将手扪在胸口,像是要把那纸片按在心里似的,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那老僧满脸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一样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笑容,“那就拿去吧!论理,还要把寄名符还回来的,但你都这么大了才来,想必那东西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吧?”
  褚仁的确是没见过自己的寄名符,或许丢在那车里了,或者那嬷嬷身上,只怕早已化成齑粉了,心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老僧却并不介意,只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平安就好……你看,这么多寄名袋留在这里,时间最短的也有十来年了,这么多孩子,只怕是再也不能来取了……你这个有二十多年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今天能看到你来,真好!”
  褚仁搀扶着傅山从寺中走出,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这金代的古老寺庙,由大金到大清,一脉相承的袅袅香烟之中,变的是朝代更替,不变的是神佛悲悯的庄严宝相。在神佛眼中,世人没有满汉之分,众生平等,什么时候,世人也能做如此想?
  注:
  [1]康熙第一次幸五台山是在康熙二十二年。文中改成了康熙六年。六年七月,康熙亲政。
  [2]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见《清实录》康熙五十九年十二月。

  第四十六章 任隔关山看未孤

  待傅山与褚仁回到家中,已经是盛暑时节了。
  褚仁刚一进院门,便看到庭院中一个身穿孝服,正在洒扫的身影,看上去很是面熟。
  “曾全?”褚仁疑惑地呼道。
  那人转过身来,看到褚仁,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道:“二爷……”正是曾全。
  “你怎么来了?你这是为谁穿孝?”褚仁边问,边搀起曾全。
  曾全引着褚仁,把他让进自己暂居的厢房里。“
  九爷认了我做养子,我这是为九爷穿孝呢……”曾全答道。
  褚仁听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炭黑色的衣服,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知道齐克新死讯之后,褚仁也有为齐克新守制服
  丧之意,但对于其中的种种规矩礼仪并不全懂,又不好去问傅山、傅眉,怕他们忌讳。更不便穿孝服,毕竟在街坊四邻眼中,他是傅山的侄子,父母早已亡故,称呼傅山为爹爹的。因此,褚仁自己忖度着,便一直穿着黑衣,平素饮食上也注意不食荤,不饮酒,聊尽心意而已。今天看到曾全这一身孝服,便有些愧,心中也一阵烧灼似的痛。
  “九叔和阿玛……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细细说给我听!”褚仁急切地问道。
  曾全神色凄然,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年腊八,王爷出了事,除了按例该留的,有数的那么几个人,其他下人都分给四爷塔尔纳了,我和娘因为是投充的汉人,之前皇上就有令要遣散的,便放了出来。九爷认了我做义子,帮我们置了宅子,他却……”
  曾全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九爷去求四爷让他进去伺候王爷,他自愿净身……起初厂子里的师傅谁都不给他做,说是岁数越大,越是凶险。到底还是使了些钱,求着一个师傅,在家里给做的,我一直在旁伺候着,那罪可是遭大了……”曾全说到这里,终于抑制不住,落下泪来。
  褚仁忙取过帕子为曾全拭泪。
  曾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说道:“二爷,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
  “你既然是九叔的儿子,就是我的兄弟,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自称奴才。”褚仁郑重地说道。
  曾全用力点点头,吸了一下鼻子,停了半晌,方继续说了下去:“听师傅说,常人挨了那一刀,都要嚎上三天三夜的,九爷愣是一声也没吭,连师傅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硬气的……那年冬天特别冷,腊八刚过就连着下了三场大雪,积雪直到开春才化干净。但房里不能透风,不能生炭火,也没有地龙,就靠着烧炕那点热乎气儿,下身又不能穿衣服,真不知道九爷是怎么熬过来的。”
  “伤口收口后,每天都要走动两三个时辰,还要抻腿,不然以后腰挺不直,走路也会不便利……尤其是九爷岁数大了,筋骨硬了,抻腿更是苦,那是最冷的三九天啊,回回都是汗水浸透了衣服,九爷也从不叫一声苦。”
  “就这么着,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我和九爷就是在那小屋子里过的,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本师傅说要待足一百天才能出去的,但还不满三个月,九爷便进府去了,因为王爷和二爷的生日都在三月,他怕这样重要的日子,王爷没人陪着,会受不住寂寞……”
  褚仁双手紧紧地攥着,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后来呢?这十年当中,你进去看过他们吗?”
  曾全点点头,“看过!也是九爷安排的,四爷照应着,我学了点盘火炕,通地龙的手艺,每年立冬之前,可以进去一次,待上三天,把府里的所有火炕地龙修缮疏通一遍。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能见到他们。”
  “他们怎么样?过得好吗?有没有受苦?”褚仁急切地问道。
  “唉……”曾全叹道,“衣食是不缺的,但是囚在那么一小块地方不得自由,又哪里谈得上好呢……”
  “九叔是因为霍乱去的吧?想必是食水不干净才会染病的……总归还是衣食上不够周到。”褚仁喃喃说着。
  褚仁自知道古尔察死于霍乱之后,几乎把所有关于霍乱的医书全部翻遍了,但始终也没找出个头绪。也曾问过傅山,傅山也只说看过记载,明嘉靖时,此疫曾导致死者上千万,是最严重的时疫之一。惯常也不过用理中汤、四逆汤救治,并无什么特效之法,几乎可以说听天由命。褚仁想着,即使傅山和自己都在,恐怕也很难挽救古尔察的性命,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就是如此,纵然自己来自数百年后,也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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