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到了卫华宫中,却发现她神色有些憔悴,也不知是不是怀孕辛苦的缘故,她整个人的精神瞧上去颇有些委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我不由关切道:“我瞧皇后脸色不大好,可是害喜的厉害,太医可怎么说?”
卫华干呕了两声,拿帕子捂了捂嘴,温媪在一旁低声道:“太医说皇后这样同害喜倒关系不大,皆是忧思太过的缘故。”
我略一细想,便明白了,原来卫华心里放不下的,竟仍是她是否会由大雍的皇后变为新朝的长公主。
原本因卫恒坚辞不肯,近一年来朝堂上已极少再有那不长眼的臣子奏请雍天子禅位之事。
可是这一个月来,不知怎地,这些奏请改朝换代的折子竟又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也让卫华复又忧思难安起来。
这孕妇的心思本来就敏感,我只得温言软语,又将卫恒说的那些话拿出来跟她再三保证了一番。
卫华半低着头听了半晌,忽然直愣着眉眼问我道:“便是子恒不想身穿龙袍,做这龙椅,当上九五之尊,那阿洛你呢?你就不想头戴凤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我微微一怔,这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便笑着摇头道:“我从来不想做什么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那些所谓的尊荣不过是听上去好听罢了,如何及得上夫妻恩爱,稚子承欢膝下,一家人温馨和美的过日子。”
哪知卫华听我如此说,面上不见舒缓半分,竟如被魇到了,迷了心障似的,只顾喃喃自语道:“稚子承欢膝下……”。
跟着便急急追问道:“我听说子恒问遍了太医院,寻了不少生子的方子,只怕要不了多久,阿洛便会为他生下嫡长子了?”
想到这些日子的房中之事,我不由有些发窘,垂下眼道:“这儿女一事,要看缘份的,便是寻了再多的方子,也是急不来的。”
何况卫恒虽然找了许多利于怀胎生子的法门,诸如什么事后拿个软枕垫在腰下之类的,却从不见他用过。每次事前只管哄着我说为了生子大业,他又需如何如何,可等餍足之后,却又不肯将那软枕垫到我腰下,每次都替我清洗的干干净净,说是他思前想后,觉得这生子之事不妨再缓上一缓,他好容易忍了三年,才解了禁,我若是有孕,他又得再茹素一年,如何受得了。
是以,当昨日那太医未诊出喜脉时,他脸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反而安慰我道:“定然是为夫太过懈怠,还不够勤勉,这才又让夫人失望了。看来为夫往后当加倍在夫人身上卖些力气才好。”
他这些时日的行径若说是懈怠,那这天下就再无勤勉之人了!
这两个月来,除了我来月信那几日外,哪一日不是要被他荡起双桨,将那水中花舟狠狠摇上个三五七回。但我身子不便时,他便是再是焦渴难耐,也仍是抱着我入眠,从不曾动过去找旁的女子泄火的念头。
自从出孝后,又有几个不长眼的臣子同他进献美人,他全都欣然笑纳,跟着便转手赐给了军中无妻的将官军士,说是他全副精力都只在我一人身上,宁愿辛苦我些,也不愿便宜了外人。
他每每在床榻上同我这般表完了功,便会一味缠着我要我补偿于他。
一想到他红口白牙地让我如何在枕席之间补偿于他,我便有些脸红心跳,唇焦口躁,下意识地便拿起手边的茶盏就想喝上一口水润润嗓子。
不妨温媪突然出声道:“王妃,那茶有些凉了,待老奴这就为您换上一盏。”
我这才猛然醒起,因为从前那媚、毒的缘故,但凡卫华这里的茶水点心,我是再不曾入口的。这会子心神不宁,端起了茶水,幸得温媪出声提醒。虽说那桩旧事已过去甚久,但总归还是小心些的好。
于是我便放下茶盏起身道:“不用劳烦温媪了,既然皇后怀孕辛苦,精神不济,便当好生修养,我便不打扰了。”
卫华却拽着我的袖子不放,“阿洛这才坐了片刻不到,如何就要回去了,且再坐片刻,尝尝这贡上的今冬新枣,极是甜美可口的。”
她说着一面将那碟冬枣递到我面前,一面先伸手拿了一枚送到自己口里。
想这枣子树上结实,当是无碍,且见她吃了,我又确是有些口渴,便也拈起一枚,刚送到口边,忽见温媪立在卫华身后,藏在袖笼中的手微微朝我摆了两摆。
我心中一紧,想到她先前也阻止我喝那盏茶水,便知温媪此举定有深意。只是这手中所握冬枣已然递至唇边,不好直接再放回盘中,只得假作干呕,顺势将那枚冬枣纳到袖中。
再次起身道:“还请皇后恕罪,我实是有些累了,这就告辞了。”
卫华的目光却变得有些幽深,“阿洛为何这般急着走,这干呕可是害喜的症状,阿洛不会是有喜了吧?”
她瞪了一眼侍候的宫人,“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去请太医来给齐王妃看看?”
我心中微生异样之感,轻轻挣脱开她的手,拒绝道:“不必去请太医了,昨日刚请太医来看过,并未见喜脉,想是方才来的路上,吸了些寒气,才会干呕不适。”
说完,我便要走,哪知卫华忽然从榻上起身,复又一把拽住我,急急问道:“阿洛,若是你有了儿子,可还会作如是想?”
我一时没明白她是何意,不由问道:“皇后为何有此一问?”
卫华的眼神有些迷离狂乱,“等你有了儿子,难道你就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坐上那至尊宝座吗?就像那废后符氏,她当年为何敢甘冒大险同父王作对,不就是为了保住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吗?”
她喃喃道:“母亲为了孩子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更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他面前。”
“难道阿洛就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帝宝座,成为天下至尊?”
被她那犹如中邪一般的眼神盯着,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觉出一丝迫近的危险来,只想赶紧远离了她,再让卫恒请太医给她好生看看,到底为何会这般异常。
尹平自也瞧出不对来,上前扯开卫华拉着我的手,护着我朝外走去。
当步下椒房殿外那长长的玉阶时,我忽然眼前一花,蓦然想起来,前世的时候,似乎曾见过方才那一幕,我拿起一枚枣子正要送入口中,温媪藏在袖中的手朝我摆手示意,让我不要食用……
再然后呢?
我亦是走出椒房殿,步下这长长的玉阶,眼前忽然漫过大片的血色……
可再睁眼细望过去,那玉阶莹白生辉,不染纤尘,哪有半点血污之色。
一时心内正在恍惚,忽听一阵珠玉相击之声响起,不等我回过神来,便听身后惊呼跌倒之声接连响起。
我回头一看,就见两名宫人从玉阶上滚落,直直地朝我撞过来。
第100章 女尼加了三个斜杠)
被那宫人撞倒的瞬间, 涌上我心头的不是惊慌害怕, 反而又是一阵恍惚。
原来前世时我是这样被人从玉阶上撞倒,留下一片血色,我那第三个孩儿竟是这样失去的!竟又是被卫华所害!
随即我便觉得无比欣慰,这一世我并没有怀孕, 便是摔下去了, 也不过是自己受些皮肉之苦,却不会再和我的孩子阴阳相隔,又经历一次失子之痛。
可是上苍厚待于我, 没等我再次滚下玉阶,刚被撞得身子朝后飞去, 便已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牢牢抱在怀里。
耳边响起卫恒焦急的呼声,“阿洛,你怎样?可有伤到了哪里?”
他眼中的惊惧担心简直快要溢出来,听我说了“无事”二字后, 手臂猛然一紧, 将我紧抱在怀里。
“阿洛, 你险些吓死孤了!”
他埋首在我颈间,略平复了片刻, 再抬起头时, 眸中的惊恐已尽数化为熊熊怒焰,瞪视着玉阶上的众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见玉阶上滚落着数颗小指般大的珍珠, 想是方才有人故意将这些珠子洒倒在玉阶上, 使得我身后的侍女纷纷滑倒,乱成一团。
可我的侍女从人即便脚下打滑,也是不敢往我身上撞的,而那直直撞向我的两名宫人,则是卫华这椒房殿里的宫婢。
卫恒冷冷地扫了那两名宫女一眼,厉声道:“将这两个大胆贱婢送到暴室去,严刑审问,看是何人胆敢对孤的王妃下此毒手?”
“再将这椒房殿里的所有人等全都给孤看管起来,每个人都单独关押,便是皇后同太子也不例外,孤要彻查此事!”
他说完,便抱着我到近旁的九龙殿,因仍不放心,还是叫了太医来给我看诊。
我窝在他怀里,见他仍是浓眉紧锁、神情紧绷,便轻抚他眉心,柔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边关的急报已料理完了?”
他眸光暗沉,有些后怕道:“若是等料理完了那些奏报再过来,只怕……”
我心中一动,“那子恒怎么过来了?”
他来回轻抚着我的肩头,眼神有些微的茫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总觉得心神不宁,就像上回你我成婚不久那次一样,总觉得若是不能赶紧到你身边,看你一眼,便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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