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浅色画裙,共十幅裙幅,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色极淡雅,轻描淡绘,风动时如月华薄雾,与苏霁琴的气质极为相配。
“真好看。”苏芩赞叹道。
苏霁琴看一眼铜镜内的自己,有些恍惚。她已许久未好好的梳洗打扮了,原来她也能如此好看。
外头,管家来报,“二姑娘,明厅内的人已经来齐了,就是……”管家面露难色。
“就是什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便说。”苏芩蹙眉。
苏霁琴也转头看向管家。
管家道:“就是顾府大郎不请自来……”
“顾府大郎?”苏芩的黛眉皱的更深。“他来做什么?二姐姐都与他退了亲事了,难不成他今日还要腆着脸的来求二姐姐恢复婚约吗?”
苏芩猜的没错,顾府大郎确实是来寻苏霁琴恢复婚约的。
陈颖兰死了,顾府投奔陈太后的事没了着落。顾府老太太听闻苏府苏三马上就要嫁入项城郡王府,当即一拍板,让顾府大郎将苏霁琴娶回来。在顾府老太太看来,如今那苏霁琴就是个没人要的哑巴,她顾府宽容大量的要娶她,她还不感恩戴德的赶紧过来叩首。
苏芩气的牙痒痒,她转头与苏霁琴道:“二姐姐,你可是对那顾府大郎还有留恋?”
苏霁琴立时摇头。
先前她与顾府大郎的亲事,也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
“好。”苏芩点头,从苏霁琴的书案上取了纸笔,递给她,“这样的人连踏进咱们苏府的资格都没有。”
苏霁琴犹豫着接过苏芩手里的纸笔,温温柔柔的落笔,语句文气温婉,苏芩看不过去,一把抢过了那支羊毫笔。
“不能这样写,应当好好挫挫他的锐气。”说完,苏芩换了另外一张纸,亲自下笔,洋洋洒洒写了几句话。
苏霁琴见状,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激荡,她拿过苏芩手里的羊毫笔,加添一句话,“嫁猪嫁狗嫁乞丐,都不嫁你。”
“好。”苏芩赞叹后招来管家,“拿着这信,用茅坑的大扫帚把顾府大郎打出去。”
管家应声,转身去了。
苏霁琴捂着心口,看一眼苏芩,突然十分羡艳。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三妹妹一般,活得肆意骄纵些呢?
苏芩抬眸,正巧对上苏霁华的目光,她的脸上露出笑颜,艳媚逼人,风华潋滟。“二姐姐快些与我去明厅瞧瞧吧。母亲给二姐姐选的定都是些好男人。”
苏霁琴面色微红,她抿着唇瓣,惴惴不安起来。
虽不愿相亲,但真的到了相亲的时候,她还是十分紧张。
两人正准备出门,外头突然传来秦氏的怒斥声。
“胡言!你这丫鬟,一日日的不学好,竟学那些长舌妇浑说话。我若是不想留二姐儿,嫌弃她是个累赘,我还这般劳心劳力的给她说亲事,东奔西跑的托人问男方底细?咱们苏府虽然穷,但也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大姑娘。二姐儿若是不愿嫁,尽管与我说,我还能逼着她上花轿不成?她那闷性子,如今哑了,越发心思重起来。小小年纪,就这般心思重,伤了身子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这丫鬟不好好规劝,反而还往上头浇油,安的是什么心呀,啊?”
苏芩急匆匆的赶出去,就看到秦氏指着彩烟一脸怒容。
彩烟低着头,面色煞白。
“母亲,彩烟还小,不懂事。”苏芩往屋内看一眼,劝道:“今日二姐姐还要去相亲呢。”
秦氏气喘吁吁道:“就是因为不懂事,所以才欠骂。如今二房只剩下二姐儿一个人,孤独伶仃的小姑娘家家,就你一个贴身丫鬟自小一道长大,亲近不比旁人。你平日里不说些宽慰话就罢了,只知道嚼舌根。”
彩烟被骂的泪涕涟涟,不停的抹眼泪珠子。
苏霁琴赶紧出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秦氏收敛怒气,与苏霁琴道:“二姐儿,你若是不愿嫁人,咱们苏府也是养的起你的。可等到日后我们这些老的都走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呀。”
苏霁琴红了眼眶,她上前,一把抱住秦氏,无声呜咽起来。
“唉……”秦氏叹息一声,“我也没什么大的念想,只盼着你们都能寻个好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苏霁琴不停点头,然后拉住彩烟,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彩烟也是为她着想,只是想法错了而已,如今被秦氏一顿骂,也是一阵羞愧难当。
众人抱着哭了一会子,苏芩吸了吸小鼻子,握住苏霁琴的手,“二姐姐莫哭了,这妆面都花了。”
苏霁琴点头,勉强露出一抹笑来,梨花带雨的尤其惹人怜惜。
未时一刻,秦氏亲自领着人,往明厅内去。
苏芩和苏霁琴躲在明厅内的那座大理石插屏后,透过上头细薄的素绢料子,能隐隐绰绰看到明厅内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小主子真厉害。【进入膜拜模式jpg】
第104章
明厅内或坐或站了五个男人, 有三两聚首探讨说话的,也有独自一人吃茶孤坐的。还有一人拖了张竹制躺椅, 神色闲适的往槅扇下头一歪,竟就要睡过去。
“二姐姐, 你瞧瞧他。”苏芩捂着嘴儿偷笑,指向那摇着一柄洒金扇躺在槅扇下头的男人。
苏霁琴顺着苏芩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男人。男人长相很是不错, 丰神俊朗, 身材修长,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侧眸看过来时流转多情, 眉梢眼角皆是风流态。
秦氏在明厅内转一圈,看到那槅扇下头的男子,皱眉,将管家招来。
“这是谁家的公子?”
“这……老奴倒也是不知。”管家皱着眉头细想片刻后摇头。
那正三两谈论的公子哥一一上前,与秦氏拱手作揖。
秦氏微颔首, 依旧十分在意那尚躺在竹塌上的男子。
“大夫人不识, 这是咱们皇城内有名的纨绔子弟, 皇商钱家的大公子, 钱萌。”
钱萌此人,不学无术, 专门喜欢溜猫逗狗,调戏良家妇女,还爱往那脂粉堆里头钻, 粉头相好无数。秦氏可不记得自己替苏霁琴招了这么一个风流种进来。她上前,与钱萌道:“可是钱大公子?”
钱萌摇着手里的洒金扇,身下的竹制躺椅被他摇的“吱嘎”作响,那双多情桃花眼兜兜转转的落到秦氏身上,放肆无礼。
“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们苏府的大夫人。”老管家道:“钱大公子并未受邀,何故前来?”
钱萌晃晃悠悠的拨了拨自己垂在肩侧的缎发带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旁的一些公子哥听钱萌自称“君子”,讽刺笑道:“若是那前首辅陆霁斐,倒是能称得上一声‘君子’,钱大公子算什么人物,敢跟陆霁斐比?”
钱萌笑道:“我钱萌不算什么人物,那你又算什么人物?”
那公子哥被一呛声,一阵面红耳赤。
“夫人,夫人,不好了,府门口有人硬闯进来,说是要寻什么,什么负心人……”门房急匆匆的奔进来,满脸慌张。
钱萌身子一歪,从竹制躺椅上滚下来,撩袍撑住身旁的槅扇就跳了出去,瞬时不见踪影,看来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人。
一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感情这风流种是误打误撞来苏府避难来了。
“夫人,项城郡王世子他,他提着刀……”另一个门房屁滚尿流的进来,身后是大刺刺挎着把绣春刀蹬靴而来的斐济。
男人穿一件玄色长袍,束玉带,衣袂抉抉,凤姿玉朗。俊美面容之上神色淡漠,那双眼漆黑暗沉,清冷如雾,犹如缀着深渊流海。
苏芩透过细薄素娟屏风看到斐济,黛眉一蹙。
“世子爷擅闯府宅,我可是能去报官的。”
看着如此气势汹汹的斐济,秦氏下意识也跟着撑起气势。但如今的衙门朝天开,像斐济这等皇亲国戚,谁敢拦?秦氏说这话,也只是给自己壮个胆,让男人不敢太过放肆而已。
“大夫人这处可真是热闹。”斐济撩袍,随意的寻了张雕漆椅坐下,手里拿着的绣春刀“砰”的一下砸在茶案上,震的那些公子哥面色煞白。
斐济神色邪肆的将这些男子寻看一遍,然后嗤笑道:“怎么,等着本世子用八抬大轿给你们抬回府去?”
公子哥们面面相觑,赶紧拱手与秦氏告辞,背影仓皇。
这项城郡王世子比传闻中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可还想保命呢。
原本挤挤挨挨的明厅内一瞬只剩下零星几人,秦氏气得涨红了一张脸,显然对斐济的行为很是不满。要知道她为了今日之事,可整整张罗了好几日,累的连晚间都没睡好。
斐济端起手旁的凉茶一口吃完,修长手指抚上身旁的绣春刀,眉目微敛道:“大夫人,姀姀已收了我的金簪,就是我斐济的人。只要大夫人一句话,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当即奉上。”
秦氏绷着一张脸,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斐济,并不言语。
苏芩从屏风后出来,使劲的拉扯了一把男人的宽袖,小小声道:“你搞错了。”
斐济反手,攥住小姑娘的小手掩到宽袖内,也不管苏芩说什么,只从雕漆椅上起身,目光直视秦氏,装模作样的一拱手道:“大夫人娇养姀姀十几年,母女情深,舍不得是正常的。”话锋一转,男人的脸上显出戾气,“可是本世子并不觉得自己比方才那些狗杂种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