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道:“也就你能这般的适应。对了,我们来此几日了?”
“七八日。”
许玄点点头:“该回去了。”
许玄一向是决策的那一方,姜沅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走时夏清和那小僮来送他们。姜沅直至那时才知晓这小僮名讳崔恩,是崔乔老先生初来此地时在山下捡到的孤儿,跟在崔乔老先生身边,因着无名无姓,崔乔老先生就给他冠了自己的姓,并取了恩字为名。也因此崔恩虽在左右照顾着乔公,却与其他僮儿不大一样,算是乔公半个门生,称呼夏清也不是“先生”而是“师兄”。
夏清道:“先生他老人家怕是撑不了几时。”
许玄道:“来此多日,再不在外露面恐惹事端,过一阵我再来探望他老人家。”
他这副姿态平易近人,谦谦君子的模样,哪里与平日里阴晴不定的那个君王一般。
夏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袖间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许玄:“这是先生让我交给公子的。”
是一个锦囊。
许玄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不单单是夏清,就连乔公自己也认为他撑不到许玄下次来的时候了。
许玄手下,朝着乔公所住的地方屈膝下跪,行了大礼,吓得王德忙带着其余人一道跪下。
许玄起了身,对着夏清略一颔首,方才离去。
夏清看着许玄一行人离去的身影,又叹了口气。他伫立在原地,有清风拂过,微微摆动他的衣襟。也不知站了多久,直至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夏清才回过神,携着崔恩进了里屋。
屋里,乔公着素净衣衫,发束冠起,端坐在案几边,若不仔细看,一打眼还以为他已恢复如初。
夏清道:“先生……”
乔公摆摆手,不想让他过来。乔公问:“他们走了?”
“走了。”
乔公点点头:“今年年初那一场病劫,实是我之大限,之所以强撑着续命到现在,不过是心愿未了,如今了了,我也该走了。”
夏清蹙眉:“先生……”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可说,无言可解。他是学医的,哪里不知乔公所言句句属实。之所以吊着命不肯离去,只是执念太深罢了。
一旁的崔恩眼眶已红。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终了
乔公看了看他们两人,笑起来,笑容中再不见病中时的牵强,反倒带着一点终于解脱的轻松。他道:“自古道,人生谁无死。我也不过是苍茫天地间最普通不过的凡胎肉体,自然也是要有一死的。此乃喜事,你们何须恋恋不舍。我这一生算是得了贵人的庇佑,才得以平步青云,位至官卿,同样也算是生不逢时,才不得不舍弃抱负,退隐他乡。时至如今,我所愿只有一件,望得你们能替我完成。”
夏清和崔恩两个自然知道乔公此时的回光返照,就是为了要说这事。两人强打起精神,说道:“先生请讲。”
乔公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我族疆土,却频频被外族入侵。我少时未尝不曾立下志愿,定要清除余孽,还我大好河山之太平。可惜此志未得达成,外戚入朝,先皇病逝,我也只得退隐山林。如今将死,身外之物可一一舍去,唯有这一件事不可忘,也不能忘。当今陛下虽算不上千古名君,但以我所观,要比先皇更多野心,断然不肯安居一隅,你们跟随在他身边,尽忠尽力,早日还我大周一方清静。”
崔恩夏清两人领命。乔公看上去已是有些累了,他让他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崔恩夏清依言退了出去。
待他二人走后,乔公才松懈下来,整个人全部靠在案几上。他缓缓松开手,手里握着一方玉佩,质地算不上多好,但却是跟在他身边多时。
乔公道:“快了,就快了。”
许玄行至山下时,有人来送了信。
许玄一怔:“几时走得?”
那人回道:“就在公子走后不久,约莫巳末时。”
许玄不说话了。他的目光越过那人,望向了他身后的巍峨山巅。
良久,他躬身,再行一大礼。
身后人效仿。
马车按着来时的路回去。
至行宫,有宫人来报,将这几日一些要紧的事告给了许玄。
许玄回殿中处理,姜沅也回了水坞。
她刚回去没多久,就有宫嫔来探望她,姜沅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些宫嫔一个个话语间皆是难掩的酸涩。想来就算姜沅在宫中得宠是独一份的,早应该见怪不怪,但此次皇上来行宫竟只带着她一人外出这么久,还是刺痛了不少人的心。
不过姜沅倒是发现,这些妃嫔话里话外,似乎并不清楚许玄去了何处,只以为他们是借着这个机会出宫游玩去了。
姜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许玄带她出宫,并非全部出自真心,更多是想让她当挡箭牌,来掩饰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看来许玄造访乔公,并不如姜沅原先所想那样只是单纯地拜访,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姜沅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其中的关卡,只得作罢。
许玄变得忙碌异常,就连姜沅也不定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更不提其余宫嫔。
不久之后,乔公在北瑶山逝世的消息传出来,天下为之哀恸。一代名流不得重用,无法施展才华,就这样落寞病逝山野之外,可以说很是戳动了天下不得志之人的心。一时姜太后与外戚又遭人诟病,不过如今太后与外戚已相继式微,不足为患,再没有先皇时蒸蒸日上的风头,那些闲言碎语谣传两日也就烟消云散了。倒是许玄听闻了消息,又“恰好”离北瑶山不远。乔公曾是先皇在时的明相,虽后罢官归隐山林,但到底是大周臣子,因而许玄下了特诏,风光厚葬乔公,并以身为表,先行上山祭拜乔公。
乔公大葬的那日,姜沅虽不得亲自去,但也命人在行宫后园烧了纸钱,算作告慰。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这样过去。
天气终于凉快下来,许玄身为一国之君,再在此逗留玩乐说不过去,因而一早做了打算,准备返回京中。
这一趟迁徙又是浩浩荡荡,不必赘言。只是来时炎热,路上多有不便,去时倒是好了很多,因而赶路的脚程也快了不少,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回京中。
回了宫,首一件事便是要清算晏绡那件事。晏绡途中被送回晏家,她父亲晏卫听了小内监转述的那些话,当即怒不可遏,强忍着客客气气送走了这些人,转头关了门就动用家罚,差点没把晏绡打得昏过去。晏家家法严厉,但历来都有定律,对男不对女,可想而知晏卫气到了什么程度。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次女一向任意妄为惯了,再加上晏夫人和老夫人的护佑,越来越无法无天,但却是万没想到竟是张狂到这个地步,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轻则损害了家族的名声,重则被有心人利用去判个谋逆也不是不可能。
晏绡这次是结结实实吃了个大苦头。开始晏卫打她她还争辩几句,字字句句所指,都是那姓孟的贱人伙同王德在皇上面前陷害她。晏卫见她还不知错,越发打得狠了。晏绡哪吃过这样的打,当即晕了过去。再醒来已是被看管起来。起先她还抱有几分希望,以为晏夫人和老夫人不会坐视不管,一连等了几日,每日只有个小厮来给她送饭,旁的时候只是她一人被锁在院中,连侍女都不给她留一个,她才彻底歇了心思。她哪里知道因为这事,前院也是闹翻了去。宗族其他人不知从哪听来了消息,纷纷来此询问,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之意。谁都知道眼下皇上掌了权,一些政策明里暗里都开始实施,风声鹤唳的关头,眼见着正是要找人开刀。这些世家头一个不好活,就连谢家都歇了风头,按兵不动,晏绡就闹了这么一出来,其心可诛,简直是生怕皇上不注意到他们。
晏卫和晏夫人都被这左一句右一句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等人一走,晏夫人就哭开了,自责自己平日太过于溺爱这个女儿,才害得她养出这样一副性子。晏卫也只是叹气,不多说什么。他清楚自己这位夫人的脾气,知道她还是有个分寸的,事情其实是坏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太过于溺爱晏绡,平日里就算晏夫人有心管教也不得。但这话也只能暗地里想想,到底没法说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晏卫
老夫人听说了这种种,差点没背过气去。她也知道自己平日对这个孙女未免太过纵容了些,才引得她犯下这大错。往日里再怎么宠着,也还是在自己府里,惹不出什么大乱子,现在到了御前,晏绡却还是一点分寸也没有。
老夫人找来晏夫人。短短几日,晏家上下都苍老了好几岁似的,老夫人也不例外,没了平日里的精神气,怏怏的,同晏夫人说道:“这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们夫妇俩……”
晏夫人心里不好受,却还是得安慰老夫人。老夫人常年身居高位,那会是认错的人。可想而知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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