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他们却刀剑相向。
第一,还是第二。领导,还是被领导。
他一度认为并不那么重要,于是手中一往无前的匕首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少艾却没有,她的匕首依旧锋利,锋利得割开他的血肉。
此后,他的梦中常常出现那一幕,他几乎愣住,感觉迸溅的血模糊了视线,也崩断了脑中的某根弦。
从此,他们反而成为彼此防备最深的人。他恐怕是最想杀死她的人,可偏偏总也杀不死。
☆、轻歌曼舞
少艾道:“我们其实很像。”
无生乐不可支,“这话该对你师父说吧,我可没你那么无情呢。”
少艾摇头,“我是说,我们都是从最黑暗的地方走出来的,相互扶持,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顿了顿,眸中似乎划过一道光,“也都一样地向往着光,希望能够摆脱这样的命运。但是我们又不同。”
“怎么不同。”无生脸上笑意收敛,渐渐化为复杂的目光。
“我既然希望,就会去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只需要一个结果,从此获得解脱。但是你,”少艾看他,“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手脚。”
“什么东西?”态度有些漫不经心。
少艾没有说。
“你怎么不说了?”无生抬眼笑着,目光如水潋滟绵长,“你不说,我自己来说。”
笑意猝然消散,他一把扯住少艾的手,放在胸前,任她手中的匕首抵在心口,薄凉的唇带着讽刺的意味流连在她耳畔,声音轻而低哑,“因为你够无情,但是我没有。”
少艾目光微动,看向手中匕首。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她就可以杀掉他。将要害暴露在利器之下,这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不可能做出的事。
无生的声音依旧在耳边缠绵沙哑地响起,又好像带着刀剑的锋利,“我也是真够犯贱,明明都快被你杀死了,还总是想着,也许你最后那一刀的确手下留情了,不然,我怎么会活下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也越来越近,湿濡的气息轻拂在她耳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杀人的能力。我告诉自己,凡是能够从你匕首下活下来的,恐怕都是你不想杀死的。”
他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我够可笑吧?我可笑到现在居然还觉得,哪怕上一刻你捅我一刀,下一刻我还能把后背交给你。”
握着少艾的手一点点收紧,危险的匕首近在咫尺,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锁住少艾的眼。
下一刻,他面色微变。
视线向下,落在胸前,慢慢的,那里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哪怕他握得再紧,也是毫无防备,少艾只需要用力,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戳进他的心。
无生的脸上失去了表情,缓缓看向她的脸。
少艾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不够狠。”
“是啊,我不够狠。”无生笑了,笑得凄厉,“你够狠,你用力啊,怎么不用力?只要用力,你就可以杀死我了!”
“你还不能死。”少艾挣出自己的手,走到一旁。
“我的确不能死。”无生抬手在胸前抹过,一手的血,凑到唇边,伸出舌头轻轻一舔,“我死了,谁帮你办事呢,嗯?”他上前一步,脸蛋若有似无地擦过少艾,手也慢慢爬上她的腰间,“谁来做你的狗呢?”
少艾微微蹙眉,“不想做听命于人的狗,就杀了我。”
“像你吗?”无生目光有些悠远,“不想听命于人,所以……就除掉他们。”
“是。”
无生轻笑,低垂时散落的发丝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轻轻扬起,“那也不错呢。”
少艾眼中泛起一丝浅笑,“我等着你来杀我。”
为了你的自由。
“你会让我杀死你吗?”无生问。
少艾摇头,浅笑,“我要活。”
为了我的自由。
无生似乎听到了她没有出口的话,眉眼忽然温柔,“好。”
我将为你除去前路所有阻碍,而当你得偿所愿,我也将会实现自己的信念,杀了你。
少艾向他伸出手来。
无生抬手,轻握。
“不过现在,我会好好挑选几名高手,”无生咬字很重道:“交给叶谈。你猜,”眼中又泛起不怀好意的笑,接着手上用力,将少艾拉入怀中,锁住她的腰,“我们可爱的尊主……下场如何?”
少艾浅笑,“他不会死。”
“是吗。”无生也笑,“如果我没搞错,你的手下们冒充谢家寨演了好一出苦肉计,偏偏谢华裳没有反应,她在忙什么呢?”
少艾面色不动。
“况且,”无生的手臂又紧了紧,“你似乎要毒发了吧?”
少艾低眉,“你真不怕我手起刀落?”
无生的下面变本加厉向前凑了凑,“你刚才不是说,不忍心杀我吗?”
少艾一挑眉,下一刻,握着匕首的手猝然自下而上,划过。
无生瞬间退后三步。
几缕发丝飘落。
他舒了口气,“好险。”
少艾却对这一插曲不以为意,只坚定道:“他不会死。”
无生轻浮的面色收敛,认真许多,“你想做什么?”
少艾没有说。
无生眯了眯眼,“别忘了,这一次可没有解毒之法。”
少艾没有理会,已经迈开步伐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就如同出鞘的宝剑,锋利而势不可挡。
他不会死。
姬白练同样这么想。
即便此时此刻,身处雪山阴寒之地,体内寒毒被提前勾起,冰心诀的运行令他更冷上几分,还不得不应对层出不穷的杀手。
他都不会死。
因为他不想死。
“刺拉。”
雪白的衣服咧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水绿色的裙摆在白色的雪山上随风荡漾。
姬白练白得如雪的脸上却扬起一丝浅笑,“是你。”
谢华裳眯起眼睛,“不错。”
“这一次,”姬白练微微喘息,“动了杀心?”
谢华裳手指一动,手中便多出了一把剑,“我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姬白练身姿挺拔,“什么事?”
谢华裳冷笑,“师父的确是你所杀。”
姬白练笑而不语。
谢华裳笑着,却无笑意,“还要多谢你的小徒弟,她伤了崇河,然后我才发现他的伤与当初师父的死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冰心诀的奇特之处便在于,初时寒气入体游走经脉发作极快,然而假以时日,寒气便会逐渐消散,直到再无痕迹,就如冰冻三尺后的消融。
姬白练轻笑,“这样啊。”
谢华裳继续道:“她的功力承自你,所以,当初是你杀死师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姬白练摇头。
“我只是不明白,师父哪里对不起你。”
“他只是不小心知道了一个秘密。”姬白练淡淡地笑。
“什么秘密?”
姬白练眉目疏淡,“既然是秘密,当然只有死人才可以知道。”
“好。”谢华裳冷笑出声,“那今天就让我先清理门户!”
姬白练的目光向远处飘了飘,心中有些惋惜。
只差最后一点距离……罢了,先对付了眼前事再说吧。
“和我交手还敢分心!”谢华裳大喝一声,剑光飞溅。
姬白练垂眸掠过指间指环,一声极轻的叹息。
接着,白绸陡然席卷!
铺天盖地一般,在雪野之中几乎无法分别。
白色绸缎宛如灵蛇,在天地间游走,姬白练踏着优雅的步伐,仿佛曼舞,应和着清扬的韵律,荡出震颤人心的节奏。
“踏歌曼舞兮惜流光,”
“萋萋将离兮心悲伤。”
“佳人安在兮思远方,”
“不得相见兮断我肠。”
轻歌曼舞,断人心肠。
此时谢华裳眼中便只有满目的白,满目的悲凉,满心的悲伤几要断肠。
近在眼前的人儿啊,为何却要离别?
远在天边的人儿呀,何日才能相见?
“噗!”一口血喷出来。
谢华裳伏倒在地,发丝凌乱地遮住眉眼。
她猛一抬头,正对上姬白练的眼。
“你走吧。”层层白绸落入手中,姬白练眼中似有悲悯。
谢华裳几乎要为他眼中那一分轻蔑的怜悯而怒起,却强行压抑,冷笑道:“我迟早会杀了你!”
“我等着。”
水绿色的身影踉跄飞跃,渐渐消失,自然没有看见,方才还眉目淡然居高临下的姬白练此时已经瘫倒在地,全身无力,只有胸腹起伏,挤压着周身血液自口中涌出。
他实在是强弩之末,哪怕动用“轻歌曼舞”逼走谢华裳,自己也被反伤。
可惜,还没有结束。
他耳中又响起其他声音,勉强抬头,眼中便多出一批人来。
紫金阁。
这么多次,他已经有所了解。
他笑笑,试图起身,却又一次瘫倒。
堂堂乌衣卫,所有乌衣口中的尊主,今日却如此狼狈啊……他不由得轻笑。
可惜,他还不能死。
寒毒在体内游走,他冷得几乎想要投身火炉,可偏偏冰心诀在疗伤的同时又一次针砭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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