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昕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倏地脱下披风扔在宝玥腿边,握紧短剑:“姐,你们躲好,我去看看。”
“妹……”
宝玥刚喊出声,宝昕已经弯着身子跑远了。
宝玥恨恨地一拳砸在雪地上,想追过去,又怕添乱,玉一般的小脸雪白一片,眼中酸涩,心下暗自思忖:妹妹这是怎么了?她充什么能耐啊!那次进香之后,妹妹变得好强,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还不到五岁?!
宝昕自然明白自己太冲动,可是离死亡这么近,自己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朋友兄弟玩命一般拼杀,那心里如同油煎。
经历过死亡,才会珍惜活着的日子,经历过一世无助孤独,才希望无论生死,一定要与亲人兄弟朋友在一起,就是洒热血,那鲜血也热络络地喷在一处,黄泉路上相伴而行。
她的确小,可是她并不上阵,她掠阵成吗?她偷袭成吗?
越是靠近,她越紧张,不敢直立行走,半蹲半趴慢慢靠近。
脱下披风,她的锦袄是月白色,与雪地混为一体,倒成了掩护色。
此刻倒恨自己吃得太胖,圆滚滚的影响行进速度,不过,走一米少一米,此时离拼杀圈不足十米。
她觉得有些好笑,贼人为什么一定要穿统一的服色呢?还是黑色,在雪地里想杀错都不能。
对方倒下了一人,小康他们觉得压力顿减,灵机一动,他们做盾,引对方群攻,而庞维翀他们正好以多敌一,很快又拿下一个。
宝昕真想拍手叫好,什么时候战术都是有用的。
忽然,她发现离她不远的雪地有动静,雪花翻动,她趴得更低,死死盯住那处。
一个人从雪堆里蹲了起来,看起来比宝昕还矮,宝昕愕然,这里也有一个孩子?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状的物事,摸出火折子来。
那长条状物事宝昕不认识,可火折子平日里也会用到,绝对不会认错。
闪念间,她想到当初那道蓝光,若是这蓝光发出去,东郊埋伏的人得到消息,会不会采取更疯狂的举动追杀?
她一跃而起,短剑直刺过去,正中那人侧腰,那人歪倒,宝昕将他手里的长条状物事抢过来往后扔去,那人又怒又痛,不敢惊呼,扬手挥向正在拔剑的宝昕脸部,宝昕仰头,尖利的东西划过下颌,她“嘶”了一声,痛楚让她力气大增,拔出了短剑,又砍向那人的手臂。
“嗷!”再坚强也耐不住再次受到重创,那人喊叫出声,惊动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名死士。
雪地被鲜血染红了,力竭的宝昕软倒在地,看那死士转身冲过来,寒光闪过,劈向自己头部,宝昕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样离开,也比前世受那份屈辱好!
箭如流星,瞬间没入死士的后心,瞪眼倒地,圆溜溜的眼直愣愣地看着宝昕,诉说他的不甘。
“九姑娘,您没事吧?”
几人纵马而来,射箭之人正是王承重。
宝昕没说话,曾经离死亡那么近,怎么也不可能很快恢复。
以众敌寡,死士全部被拿下,还没来得及制住他们,却全部吐血而亡。
第49章 厚礼
宝昕坐在雪地上,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好半晌说不出话,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掉落在地雪亮的刀。
允知心酸,走过来,将妹妹搂在怀里,拍了拍:“没事了,别想了。”
秦恪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颇有几分失落,暗自惋叹瑾儿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妹妹,若是自己嫡亲的妹妹,此刻抱着她安抚她的人,就不会是允知。
终是不甘心,走过去故意打趣宝昕:“嘿,小冬瓜,厉害啊,竟然敢拔剑伤人,圆滚滚的,居然能跳得动!”
宝昕总算有了反应,跳起来柳眉倒竖,大声嚷嚷:“你才是冬瓜,你们全家都是冬瓜。”
大喜脸色微变,转头看皇帝,皇帝不自在地转开头,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最终打了个哈哈:“还别说,胖乎乎的,真像……好了,别闹了,快些回城迟则生变。大喜,把那受伤的东西带上,好好问问。”
王承重将受伤的人从地上拎起来扔给大喜,大喜接过来细细一看:“哟,竟然不是小孩子,看这脸,岁数不小了,是个侏儒。”
宝昕“啊”了一声,飞快地冲起来,凑近了看,被秦恪一把拽了过来,“靠那么近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小孩子出战,原来是这样。还好,否则我也对付不了他。他刚才想点燃一个东西,我扔掉了,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
小姑娘说话又脆又糯,血腥仿佛渐渐退避,只剩下簌簌飘落的洁白雪花,与淡淡的温馨感。
允知顺着宝昕手指的方向找了找,长条状物事丢得不远,捡回来递给秦恪,皇帝伸手接了过去:“嗯,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想来你们看见的蓝光就是这个发出的。”
转头递给大喜:“查,临洛城能制作这个的并不多。”
“是。”
侏儒并非死士,被抓住也没有服毒,恶狠狠地瞪着害他失手的宝昕,一张脸上全是怨毒。
因为个头小便于隐蔽,他为自家主子办成了不少事,没想到会栽到一个小姑娘手上。
王承重于宝昕而言,只是听说过的王管事,而允知却是见过他的,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农庄管事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功夫还很不错的样子。
王承重对允知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黑中泛红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按允知的指示接了宝玥她们过来,宝玥看见宝昕就拍了她后背两巴掌,眼泪扑簌簌地掉落,看得庞维翀一阵阵心疼。
他也奇怪啊,宝玥哭,他为什么难受呢?
嗯,就怪宁三不听话。
城门又如往常一般开了,皇帝的脸色阴沉沉的,究竟是谁在幕后主导这一切?
王氏当时带了人匆匆赶来,看城门紧闭,也很诧异,要求城门令即刻开门,城门令却称得到消息,有灾民趁机作乱,为了京畿安全,必须关闭城门。
王氏气怒交加,不得已搬出永定侯府的名头,幸好临走尤妈妈塞了侯爷的帖子给王氏,否则,还不知道怎么证明永定侯府与她有关系。
怕城门再次关闭,王氏带了人守在城门前,令王承重赶紧出城,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少爷和姑娘。
所以,人算不如天算,也是宝昕的福运好,王承重及时赶到救了她。
当他们进了城,看火把中王氏直挺的身姿,忍不住跑了过去,母女抱作一团。
王氏忍住眼泪,“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允知强忍眼泪,扶住王氏:“娘,您快上车,您不怕冷,弟弟也怕冷。”
王氏笑了,“你怎么也相信你妹妹的话?饿了吧?好了,我们回家吧。秦公子、庞公子,要不要去我们家吃点东西?一直准备着的。”
秦恪、庞维翀拱手:“谢谢伯母,我们也得赶回去好好歇息,改日一定讨扰。”
皇帝进了城门,听了王承重讲述他们出城的过程,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抬手拍拍秦恪的肩膀,对庞维翀他们笑了笑:“今日是我连累了大家,改日,一定厚礼相谢。我不会放过害大家受累吃苦的人。就此告辞!”
城内接应的人到了,皇帝上了马,又回头看了看秦恪,点头笑了笑,纵马而去。
宝昕傻乎乎地看着皇帝的背影,迷迷糊糊地:“阿摩哥哥,老爷子好像特别满意你呢,对你好和蔼的样子。”
“嗤!”
庞维翀插嘴:“老爷子都不知道我们住那儿叫什么,怎么送礼啊?”
秦恪鄙夷地推他:“丢人,你还真等着收礼?我们是为了收礼帮他的?嗤,别说你认识我。石修唐斗,走了。”
三人与众人辞别,欲牵马而行,王氏阻止:“王管事,你们分出四匹马给秦公子、庞公子。”
“是。”
允知骑了护卫们匀出来的马,心中又很多疑问,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闷在心里。
王氏将宝昕宝玥紧紧抱在怀里,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原来她的感觉没错,孩子们果然遇上劫难。
就着火把的光,她早就看见宝昕下颌长长的血迹,心中的疼痛难以描述,暗自压下,待回了府再延请良医,希望不会留下疤痕。
宝昕宝玥完全放松下来,在娘亲怀里那份温暖的感觉,让两人很满足,昏昏欲睡。
王氏想起王承重的回话,后怕不已,差点,她就失去了他们!
她轻轻地拍抚着她们,下决心回家也不过问她们曾经历了什么,今后出门必须让他们多带几个护卫保护她们。
刚进了燕雀巷,就听见护卫前来回禀:“夫人,永定侯府门前点着火把,站着好些人。”
王氏了然,不过是院子里的眼线将她夜间出门的消息送到了侯夫人跟前,这是等着兴师问罪呢。
“王管事,你带着人先走。”
待护卫们离开,王氏才让车慢慢前行,径自往西偏院角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