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身边没有丫头护卫隔开平民,宝昕觉得,今日身穿的轻盈浅蓝衣裙,一定会皱巴巴如咸菜一般。
“快到吉时,先进罗汉寺,听方丈大师念经祈福吧。说实在话,若不是太远,我倒想去归来寺登一登舍利塔,十八层楼啊,爬高些,所有烦忧都没了。”
“有机会的,以后我一定带你去。”
宁世昀深深地看了王氏一眼,这个踏实跟他过日子的女人,这个为他生儿育女无怨无悔的女人,这个远离江南独自在京城受尽委屈的女人,他只想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好好地对待她。
王氏被宁世昀看得脸红,掐他一把:“看什么,不认识了吗?”
宁世昀笑嘻嘻地低声道:“认识,这般温柔貌美的女子竟然是我的妻子,我真是幸福。”
“老太婆了,还说这话,我会相信吗?看那边,水灵灵的小姑娘,啧啧,鲜美如果子,鲜亮如露珠。”
“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哇……”
魔音穿耳,打破了这两个陷入自己世界说着甜言蜜语的男女。
“小猪,哭什么?”
宝昕宝玥允知赶上前,都来安慰小猪,是不是有什么吃的没吃到口玩的没买到手,这会儿发脾气了?
小猪非常难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宁世昀想抱他,他一把推开,扑进宝昕怀里:“姐姐。”
宝昕的心酸酸的,搂着弟弟,也有些哽咽,“乖,小猪乖,想要什么就说,姐姐一定给你买。谁欺负你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收拾,别哭了,啊!”
“姐姐……呜呜呜……爹爹欺负小猪。”
呃……这是怎么说的!
宝昕疑惑地看向宁世昀,王氏的手轻轻揉着小猪的头:“小猪不许乱说,爹爹什么时候欺负你了?爹爹最爱小猪,还专门陪小猪来赶庙会呢。”
允祯小猪气愤地“哼”了一声,小胖脸通红:“刚才,爹爹是刚才欺负小猪的。他说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娘亲,那小猪在哪儿?这不是欺负小猪吗?呜呜,哇哇哇……”
难得地,活了几十年脸皮还算厚的王氏与宁世昀,不约而同地红了脸,这孩子,跟他还真说不清楚。
宝昕哭笑不得:“就这个?”
小猪严肃地点头:“爹爹眼里心里只装了娘亲,那小猪就是多余的了。”
“傻弟弟,那是爹娘感情好,感情好我们这个家就会更好啊。就像小猪和姐姐哥哥感情好,是不是觉得很快乐啊?”
小猪挠头:“不懂。”
允知一把抱起他放在脖子上:“哥哥带你骑马看高高。”
小猪抱着哥哥的头,高兴起来:“好高,好远,走快点。”
王氏面对女儿们打趣的目光,别开头,夫妻俩说点悄悄话怎么了?一个个地……
“噗,”她自己先憋不住笑出声来,宁世昀无奈地摇头,孩子太小,真是……甜蜜的负担。
“允知十五了,在外跑了多年,很是成熟,可以先替他相看起来,有合适的定下来,到了十八或者二十岁,再娶亲。”
“我也是这般想的。还有玥儿,姑娘家及笄而嫁本事常理,十二岁可以先定亲。方夫人多次跟我接触,可我不明白,虽然你现在是五品官员,可与方家比起来,我们还是不如,她怎么就看上我们庶七房了?”
“我再打听打听。”
宝昕用胳膊肘撞宝玥,宝玥一张脸通红,爹娘是不是忘记了,她们还跟在身后呢,说什么亲事嘛。
“冉大人,你也在罗汉寺?”
“宁大人,我带内眷来这里吃斋菜的。皇家寺庙人太多,不少我们,哈哈。”
“来,夫人,介绍一下,这是冉大人,与我一起管理天仓、平仓、安济仓三大仓,是我的上官。”
从四品,自然是五品官员的上官。
“哪里,我们是合作的搭档,这两年合作良好。宁大人做事仔细认真,是个好搭档啊。这是内子。”
冉大人身后几步一名三十多岁的圆脸妇人上前见礼,与王氏聊到一处。
“宁夫人可真是年轻。”
王氏轻笑:“都生了四个孩子了,还年轻?冉夫人看起来一脸福气,让人亲近。”
“四个?都是你亲生的?”
“是啊,二子二女。宝玥、宝昕,来见过冉夫人。”
宝玥宝昕上前见礼,冉夫人白皙的皮肤透着激动的粉红:“哎哟,玉人儿一般的姑娘,宁夫人这是怎么生的啊?可真是让人喜爱。”
一人给了一支玉镯:“听说玉养人,戴着玩吧。”
宝昕悄然打量,玉镯成色尚可,但不是最贵重的,谢过之后,交给身后的香菱放好。
冉夫人听说王氏自己生了四个,交谈之后知道宁大人后院无小妾,真是很羡慕。
她的夫君比较方正,可后院还有两名小妾,都是长辈赐下的,很是无奈。
“我自己生了一女一子,家仆带着去庙会逛去了。想来庙会,闹了好几天呢。”
互相谦让着,一起进了罗汉寺。
彭信在那边示意,宝昕悄悄过去,彭信低语几句,宝昕眼中闪过亮光。
第170章 种下善因
知客僧带着大家到佛堂听罗汉寺方丈宣讲,饮佛水,浴佛香,驱邪避灾。
宝昕与宝玥坐在角落,彭信用眼神示意,宝昕看向左边靠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正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目念诵,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宝昕留意到她腮边的晶莹。
宝昕摸了摸怀里的布包,眼神黯了黯,等候的过程很枯燥,差点没被方丈的诵唱给念睡着。
“嘶,做什么?别睡啊。”
宝昕捂嘴打了个呵欠,起来早了,暖意袭上心头,催眠声阵阵入耳,能不睡吗?
突然,她发现老夫人站起身在丫头的扶持下出去了,赶紧站起来:“我去醒醒瞌睡。”
香芸、香菱立即跟上,宝昕看老夫人在前面慢慢地走,也跟在后面慢慢走,一直走到无人的放生池边。
奴仆抬了一筐鱼,老夫人在丫头的帮助下,倾倒进放生池,脸上总算露出了微笑。
宝昕走过去,偏头问她:“老夫人,为什么要放这么鱼进去呢?罗汉寺的和尚不能吃鱼吧?”
老夫人愣了愣,没想到一个花朵一般的小姑娘上前说话,和蔼地回答她:“这是放生池,放鱼生路,做做善事。”
“是放掉忧愁,给自己一条生路吗?”
老夫人眉头紧蹙,觉得她话中有话,谨慎地打量她。
“老夫人,我想单独与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宝昕展颜:“我是永定侯府庶七房的宁宝昕,现在认识了吗?”
宁宝昕?
老夫人突然脸色大变,那个,协助朝廷剿灭贼匪窝的宁宝昕?
外面只有零星传言,可朝廷大员还是知道实情的。
“你们先回避一下。”
宝昕也挥手让香芸与香菱回避,扶老夫人坐到放生池边的石墩上:“外面还是坐着说话吧。放心,有护卫跟着,我们很安全。”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宝昕摇头,她觉得冒然上门打扰不太好,想到敬佛节在即,就打听了老夫人的动向,知道这么些年,只要老夫人在京城,绝不与那些勋贵打堆,不想听他们的风言风语,一般都是独自到罗汉寺敬佛。
“只是恰好。”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大不了就是在匪窝见到了谁想讨些便宜,现在的甄府给得起。
宝昕看着甄老夫人戒备的眼神,叹气:“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将布包取出来递给老夫人,老夫人看着布包表面的纹样,脸色苍白。
“放心,我没打开过。”
老夫人缓缓摇头:“她……不在了?”
眼泪突然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落,却舍不得眨眼,死死地瞪着布包,却不伸手接过去。
“您……怎么知道?”
“她年方三岁就学拿针,我自然知道每个图样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没打开过,因为这里纹样有暗记,打开了就无法复原。”
也就是说,大夫人在布包表面为自己报丧了。
宝昕黯然点头:“是的,她没了。”
老夫人双手颤抖着接过布包,一把搂进怀里放声大哭,她苦命的囡囡啊,她挂念了十几年的闺女,还是没了!
纵然她被贼匪所掳,纵然她十几年没消息,可是她不会像其他人一般,为了所谓名声恨不得孩子死去。无论怎样,身为亲娘,她希望孩子活着,最好能努力活着回来,她会照顾她,给她一个生存的地方。
可是,她没等到闺女回来,等来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苦命的闺女啊!
宝昕被她哭得心酸,想着前世若娘亲还在,她被藏起来,娘亲一定也如这般撕心裂肺的痛。
她轻轻地搂住老夫人,陪她落泪,拍着她的后背,老夫人一定憋了十几年,哭出来也许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