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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 [强推] (小夜微冷)


  说话间,沈晚冬闭眼,咬牙使力准备割腕子,她想起了含姝,对呀,含姝不就是这么死的么。
  可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抱住,这只手很暖也很坚决。
  她睁眼,看见荣明海半蹲在她身前,皱着眉,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她,说:“我什么时候要你死了。”
  沈晚冬索性豁出去了,冷笑道:“那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暗示我,只有我死了才是对大家都好么?”
  “死还不容易。”荣明海微微一笑,他侧过头,给女人看他脖子上的一道陈年旧疤,傲然道:“这是我十七那年在战场留下的,敌军一根冷箭直朝着我的喉咙射过来。老子命大,没给射中,可箭擦着脖子过去,当即就喷了许多血,我用手背抹了下,照样拿刀砍人,连杀了十来个人后才没了知觉。后来军医把我救活了,指着我鼻子直骂我是二愣子。”
  听了这故事,沈晚冬竟然稍稍有些动容,仿佛跟着眼前这位万人敌,回到往昔峥嵘岁月。不过……
  只见女人撇了撇嘴,也将自己的衣襟拉下点,扭过头给男人看她的脖子上的疤:“好像谁没被伤过似得。”
  荣明海哪里想到这女人给他来这手,嘴半张着愣住,忽然,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紧实的胸膛,那健硕的胸肌随着他的动作跳动了两下,男人拍打着胸口的两道难看的伤疤,高昂着下巴,道:“五年前宋军来袭,我作为前锋,身先士卒,被敌军将领拿霸王枪捅了两下,当时已经送了半条命,可老子依旧提着口气,立誓杀光欺辱我国的宋狗,一直战到最后。后因军功卓著,得以拜将封侯。”
  不知不觉,沈晚冬竟然听的入神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与荣明海两个人在什么时候,居然都盘腿坐到地上了。
  “这有什么,”
  沈晚冬心里实在是敬佩眼前这男人,但仍拧着性子,扁着嘴道:“就好像谁的胸口没被捅过似得。”沈晚冬白了眼男人,抬手就要往开拉扯自己的衣襟,哼道:“我也被人给捅过两刀呢。”
  “好了好了好了,我服了,真服了。”荣明海忙抓住沈晚冬要宽衣的小手,忽然,男人愣住,脸好像也红了点,他发觉有些尴尬,别过脸站起来,干咳了几声,道:“总之,姑娘你得好好活着,我肯定会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沈晚冬亦站了起来,她此时已经完全不畏惧这男人,甚至觉得她与他是两个好就没见的老友,终于在对的时间相遇了。
  “嗯……”荣明海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他瞧向窗子上偷听墙根的一个黑影,笑了笑,道:“章公子对你挺好的,我可以做主,”
  “对我好?”沈晚冬不屑地朝窗上黑影冷笑数声,道:“真要是对我好,会毒死我?得了吧,这份好小女子可消受不起。”
  “那这可难办了。”荣明海皱眉在原地踱步,忽然,他勾勾手指,示意沈晚冬跟着他走。
  只见荣明海走过去将门打开,朝着躬身站在窗边的章谦溢吹了个口哨,把男人唤过来。
  “章公子,本侯明儿早上得去定远办理腹里军中屯田要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冬子如今是我妹妹了,她在哪儿我都不放心,你能否先代本侯照顾照顾?”
  “侯爷。”沈晚冬有些急,轻轻拽着荣明海的袖子,一个劲儿使眼色:“能否让妾身随您去定远。”
  “不行。”荣明海直接拒绝,他觉得自己语气好似有些冷硬,末了又补了一句:“那儿太远,而且特冷,你一个女人家,不合适。”
  “可是,可是,”沈晚冬咬着唇,手抓住荣明海的袖子,就是不放,委屈地都哭了:“我不愿与他再共处一室,他欺负我。”
  “好办,”荣明海扭头,看向花厅,淡淡说道:“让人连夜在花厅中间砌一堵墙,你好生住着。这段时间仔细想想,到底想要什么,等我回来时,给我说。”
  沈晚冬瞧见章谦溢脸色难看的厉害,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同时,饥饿与高烧的眩晕也接踵而来。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仰头看着荣明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个准话。”
  荣明海沉吟了片刻,道:“最多一个半月。”
  “我,我等”
  那个你字,沈晚冬再也没力气说出口,就软软晕倒过去。


第33章 羊白肠
  一个月后
  出了正月, 日子就渐渐暖了。风不再像带寒冬里那样,像带着刺儿似得刮得人脸生疼,慢慢地变温柔了许多, 庭下的枯草只等着一口春风, 再次绽绿,各种虫儿也都活了过来。
  人呢, 因为这春回大地,也都有了些盼头, 日子过的舒心不少。
  厨房里暖烘烘的, 灶膛里塞了两根老柴, 火苗慢悠悠地吞吐着热,煮沸灶台上大锅里的水。
  沈晚冬今儿穿的倒是素净,月白色的袄和裙, 上面用浅粉色的线绣了好些翩翩起舞的蝴蝶,袖口用金线滚了边,显得人秀气文静。她系上围裙,把袖子挽起, 用菜刀将前两日新做的羊白肠切成片,码在盘中。随后又从簸箕中捡了头新蒜,仔细地剥皮, 剥好后再拿刀背拍烂、剁碎,盛在碗中,再往里头加醋、一点辣椒油,蘸碗就做好了。
  沈晚冬拿筷子夹了片羊白肠, 在蘸碗里沾了下,放入口中细品。这羊白肠是将肥羊的大肠洗净,往里面灌注羊血,再加些羊油而制成,故而又有羊霜肠之称。单吃有些腻,一定要蘸些醋蒜,这样才好。
  鲜美在舌尖绽开,沈晚冬微笑着点头,心想下回可以把这羊肠拿姜蒜末爆炒一下,等侯爷回来后,做给他吃,他一定会喜欢。
  还记得那天夜里,她体力不支昏倒在地。等醒来后,天竟然还黑着,她发现荣明海也在屋里,正坐在寝书桌那边闭眼假寐,而章谦溢则闷头坐在床尾,手里端着个药碗,长吁短叹。
  当看见她睁眼后,章谦溢登时大喜,药汁子倒在身上都浑然不觉,急忙凑过来,手附在她额上,担忧道: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了。
  她当时没什么力气,身上也还热着,喉咙又干又疼,但强撑着坐起来,悄声问:侯爷是不是一直守着?
  章谦溢的脸当时就黑了,只是哦了声,没有再说别的话。默默地端着药碗出去,说是请大夫来给你再诊一下脉。
  大夫来后,说:姑娘因惊惧过度和体力透支,再加上受了风寒,这才发热晕倒,这两日好生吃药调养着,身边千万别离开人。
  她听了这话,用袖子捂着口使劲儿咳,喘着气看向荣明海。这男人瞧见后,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却吩咐道:公子,你送大夫出去。这两日本侯暂且留在大梁,常常过来照看冬子。
  章谦溢的脸色极难看,可什么都不敢说,只有闷着头退出去,并且把门也带上了。
  这口憋在胸中的气啊,终于解了些,真是太畅快了。
  当时她平躺在床上,对着床顶傻笑。荣明海瞧见后,给她舀了碗粥过来,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其实章公子对你挺不错的,他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
  她冷笑着打断这男人的话,反问:既然如此,那侯爷为何顺着妾身,赶公子出去?
  荣明海当时一愣,眉头微皱,什么话都没说,将粥碗放下就拧身出去了。
  她笑的更开心了,这口气,怎么越来越顺呢。
  那两天,荣明海果真守约,只要一得空儿就过来看护她。她身子不爽,下不了床,吃了药就躺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荣明海闲着无事,就从书架上抽了本宋词来读,谁知刚打开书本,就从里面掉出张桃花笺。
  那是她之前写的,顺手夹进书里,没想到竟被这男人给翻出来了。
  荣明海十分好奇,两指夹起落在地上的桃花笺,在得到她的许可后,从容打开,轻声念上面的词:
  “夜满青樽,蚀寸心,酣歌花下。春如醉、长袖流霜,爚乱猖披。驰骛饿蚁附膻来,铁马金堤须臾摧。抬眼望,断壁颓垣,恨断肠。”
  还记得当时荣明海念罢词后,眼前一亮,疾步走到床边,竟忘了礼数,一屁股坐到床边,激动地笑着问她:“这首《满江红》可是姑娘写的?字遒劲有力,词痛骂贪腐之气,真是痛快!”
  她笑着摇摇头,说:字是我写的,词却不是。
  荣明海忙问:那是谁?此人将荣某心中郁闷一语道出,可谓知己了。
  她从荣明海手中拿过那封桃花笺,叹了口气,道:这是妾身一位叫令冬的叔叔所写。
  荣明海疑惑,问:这位令冬先生是谁?如今是在做官,还是读书人?能否为本侯引见。
  她又摇了摇头,叹道:妾身原本不叫晚冬,叫小婉。听母亲说,当年妾身有位远房叔叔,在家中住了数年,可有一日忽然失踪,下落全无。这位小叔的名字,妾身是不知道叫什么的,只记得小字“令冬”。先父对小叔失踪的事耿耿于怀,直到去世前还念叨着,临终前,嘱咐娘和妾身,日后一定要找到小叔,并且取了小叔字里的一个冬字,将妾身的名儿改为晚冬。
  荣明海听了此话,亦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人有悲欢离合,希望姑娘以后能找到小叔,将这首《满江红》填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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