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宜“哦”了一声,又试着喝了一口酒,她放下酒杯,手托腮:“那她私会的人是谁啊?总不会是皇帝吧?”
她话一出口,清楚地看到大哥手里的酒杯抖了一抖,他眼中写满了惊诧。
韩嘉宜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是吧?”
她知道“宝儿”是郡主后,也想到了同郡主私会的人有问题,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往皇帝身上想的。然而大哥的神情明明白白告诉她,她说中了。
难怪寿宴那天,大哥急急忙忙带着她躲起来。难怪他就是不肯告诉她,私会的人是谁……
她有点懵:“皇上和郡主,这,这不是……”
太后正式认了郡主做孙女,上了玉碟,昭告天下。那郡主就是皇帝的侄女啊。
陆晋“嗯”了一声,心想她受此事之累,多日寝食难安,她既然已经猜到了真相,他也就没必要刻意隐瞒。
韩嘉宜仍沉浸在惊讶中:“那为什么是郡主想杀我,而不是皇上?”
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是皇帝更注重名声吗?难道郡主是在替皇帝顶罪?不过好像也不对,如果是一国之君想杀一个人,不至于三四次都杀不掉。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庆幸。
这一点,陆晋不能回答她,因为最开始,他也以为是皇帝下的手。皇帝和明月郡主之间的种种以及明月郡主的近乎病态,他不好对她说,他也不想脏了她的耳朵。于是他沉声说道:“可能是因为捡到你耳坠的是郡主。不说这些了,吃菜,一会儿都凉了。”
“哦。”韩嘉宜极听话,果真低头吃菜,也顺便喝两口酒暖身子。习惯了果酒的味道,感觉还不算太坏。
困扰她多时的安全问题终于解决了,她感慨万分,胃口也比先时好了许多,一面吃菜,一面喝酒,不大一会儿,小脸已经红扑扑的了。
“过两日,你就可以回长宁侯府了。”陆晋放下筷子,“你之前住的院子,需要重新修整,院墙也要重新加高一些。”
“好呀。”韩嘉宜抬头,冲他仰着脸笑,“大哥,我敬你一杯吧。”
她不由分说为他们倒满了酒,一双眼睛映着跳跃的灯光,极其诚恳:“大哥,这些日子,多谢你了。真的,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啦。”她轻轻笑了一笑,缓缓续道:“我小时候,一直遗憾没个兄弟姐妹。现在我不遗憾了,因为大哥就是很好的兄长啊。”
她最开始还特别怕他,相处的久了,尤其是这一段的时日的相处,她想当初是自己狭隘了。大哥外冷内热,对家人真的很好啊。
灯光下,少女浅笑盈盈,一双明眸写满了信赖。
陆晋心口一热,没喝多少酒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微醺,心跳仿佛也漏跳了一拍。他定了定神,满饮一杯,轻声道:“你既然说了我是你兄长,那我护着你,就是应该的,又何须言谢?”
“你说的也对哦。”韩嘉宜嫣然一笑,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喝了酒以后的她,活泼爱笑,容光艳丽,让人不敢逼视。
陆晋垂眸,不与她目光相对:“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也早点歇着吧……”
他话未说完,就见她直接趴在了桌上。
陆晋微怔:她这是喝醉了?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她才喝了多少啊:“嘉宜,嘉宜……”
她咕哝了一声,模模糊糊,听着像是“大哥”。人却没有醒过来。
陆晋心尖微烫,耳根也有点灼意,他低头,将遮在她脸上的头发拂去,心里竟莫名的酸酸涨涨。他轻叹一声,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身子不重,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
把她放在内室的床上,他本欲给她除掉鞋袜,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转身出去,唤了信得过的婆子来帮她收拾。
他则轻轻舒了一口气,踏着积雪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46章 心动
嘉宜的安全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但这件事并没有真正结束,明面上总要有个说法。
关于皇帝的私事自是不能提的,一切只能另行找个理由,推到其他事情上。
明月郡主自那日被马蹄所伤之后,就一直汤药不断,不过到底是控制住了伤势,没再恶化,日后需要好好静养。
太后心疼至极,千秋节也不想过了,只拉着明月郡主的手:“你得早些好起来,宝儿,你得好起来。”
明月郡主天生体寒,她冰凉的手被太后握在手心,心绪复杂,良久,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当得知明月郡主要见自己时,陆晋有些诧异,他解决了手头上的事情后,进宫去见太后和明月。
明月郡主比上次见到时,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人却更加消瘦,颇有弱不胜衣之态。看见陆晋,她扯出一抹笑意:“我跟他说,我要出宫静养……”
陆晋了然:“他的意思呢?”
明月郡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意思?他自是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但是她真的太累了。她得试着远离了。
她皱了皱眉,轻轻按住胸口,试图减轻疼痛:“你那天说的,等我身体好转就实施的惩罚,先记着吧。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因为我想起有件东西忘了给你。”
“什么东西?”陆晋沉声问。
明月郡主摊开了手,手心里赫然是一只精致的琉璃耳坠。她轻声道:“这个东西,你代我还给她吧。”
陆晋一眼认出这是这是嘉宜遗失的那只耳坠。无他,另一只现在还在他荷包里躺着。但是他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去接。
“怎么?怕我淬了毒吗?”明月郡主自嘲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不会了,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何必去做无用的坏事?我现在这光景,也不知能活多久……”她停顿了一下,感叹:“果然做坏事都是会有报应的。”
陆晋没有说话,伸手接过琉璃耳坠。他打开荷包,直接放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打开荷包的那一瞬,明月郡主眼尖地看到了露出的一点琉璃耳坠。
她心中一震,那不是……
“陆晋,你荷包里放的是什么?”明月郡主声音有些尖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是耳坠?”
陆晋微觉诧异,却也没有瞒她:“对,是耳坠。”
先时嘉宜提供了三条线索,他问她讨要了剩下的那只耳坠,去首饰坊打探,可有人打听过耳坠。
明月郡主神情微变:“和我给你的是一对的?是,是她给你的?是你拿着它,掉在了长宁侯府的假山旁?”
怪不得他那天说“也可以是旁人拿着她的耳坠落下的……”
陆晋心知不能把嘉宜牵扯进来,明月既认定了是他,那就是他吧。能把嘉宜摘干净,肯定更好。
是以,他顺着明月郡主的话点了点头:“是的,她给我的,我一直随身带着,那天为了躲你们,在假山旁掉了一只,后来一直没有找到……”
他话一出口,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却见明月郡主的神色更古怪了。
耳坠是一个姑娘的随身饰物,又怎会轻易地赠与一个男子?
“她怎么会给你耳坠?”明月郡主狐疑地问。
陆晋尚未回答,就听她说道:“你们,你们……怪不得,怪不得你觉得我那样没错,怪不得你这段日子极力维护她,怪不得那天你们进宫,她处处看你眼色行事。原来你也……”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她缓缓摇了摇头,慢慢闭上眼睛,轻声道:“陆晋,别怪我不提醒你,你们有兄妹的名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陆晋略一思忖,竟然懂了她的意思。他瞬间尴尬无比,耳根隐隐发烫,又隐约有些慌乱不安。她想到哪儿去了?他随口道:“我知道,这事你不用管。”
她是他继妹,自然有兄妹名分。待她户籍正式迁入侯府,那她在律法上更是名正言顺的妹妹。难道明月以为他对嘉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么?
陆晋轻咳一声,强调:“她是我妹妹,我知道的。”
自嘲一笑,明月郡主按着胸口,声音极低:“你敢说你们真没半点心思?”她止不住咳嗽,咳得眼圈发红:“算了,我有什么资格说你,你心里有数就好。”
陆晋不想再与她多话:“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在回去的途中,他不自觉回想起明月郡主那番古怪的话,心中略感烦躁。他心里有数,有数得很。
这几日,嘉宜在长宁侯府的院子仍在修整中,尚不能住人。他寻思着搬来搬去麻烦,不如等那边收拾好了,再回去。是以,嘉宜如今还住在梨花巷陆宅。
这么一来,陆晋去梨花巷的次数便又多了。
今日听了明月郡主的话,他本该避嫌,但转念一想,她的琉璃耳坠还在他手上,他该物归原主才是。反正他们清清白白,又何须计较太多?
于是,陆晋仍回了梨花巷。
今天难得阳光好,韩嘉宜穿着冬天的厚重衣裳,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不知在忙活什么。
陆晋脚步微顿,轻咳了一声:“不冷么?怎么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