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长宁侯夫妇齐问。
沈氏先回过神来,当即摇头:“这怎么使得?你们,你们是兄妹啊……”
陆晋并不意外他们的反应。事实上,他很清楚,旁人得知他要娶嘉宜之后,都会这么想。他笑了笑:“可是咱们都知道,我和嘉宜连继兄妹都不是。我和她,严格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长宁侯神色微微一变。这一点,他反驳不得。他只问道:“这也要看嘉宜是否同意。”
他记得嘉宜的户籍已经迁出去了。
陆晋笑笑,眸中漾起一抹温柔,他把玩着手里的香囊:“她自然是同意的。”
沈氏眼角的余光瞥见香囊的一角,瞬间了然。她摇头道:“咱们知道你二人毫无关系,可别人呢?别人难道也知道?”她摇了摇头:“世子,我不清楚你怎么想,可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想嘉宜终身被流言所累。”
陆晋又道:“这次我去晋城查瑞王,得知瑞王不但谋逆,还与当年的厉王之死逃不了干系。现在已有证据证明,厉王一案另有隐情。”他停顿了一下:“这次清算瑞王,少不得要重提旧案。”
长宁侯惊道:“皇上会给厉王平反?你,你能认祖归宗?”
陆晋轻笑着摇了摇头:“认祖归宗?那要看皇上的意思。不过,我总不能一直占着长宁侯府世子的名头。占了二十年,早该还给二弟了。”
长宁侯动了动唇,心说侯府世子也不算什么。但转念一想,这样对显儿不公,也就没有开口。
沈氏双眉紧皱:“那你和嘉宜……”
陆晋收敛笑意,正色道:“我想娶她,还请夫人成全。”他略一思忖,续道:“如果能娶嘉宜为妻,我定然拼尽全能照顾她,呵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沈氏不说话,她心里很乱。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嘉宜与陆晋倒也相配。若真结亲,她不用担心嘉宜受委屈。可是,陆晋的身份、两人的关系……她怎么也没法点头应下。
沈氏轻声道:“你和嘉宜都是好孩子。只是眼下,你还是侯爷的儿子……”她咬了咬牙:“等身份安排好了再说吧。”
陆晋双目蹭的一亮:“夫人的意思是,只要解决了身份问题,就同意这桩亲事?”
“啊?”沈氏愣了愣,“是。”
嘉宜愿意,又没身份拖累的话,她确实想不到反对的理由。
陆晋大喜,再次施礼:“多谢夫人成全。”
见他这般欢喜,沈氏心里倒有些不自在了。她还没细问呢,他和嘉宜是什么时候互许终身的?怎么就一直瞒着他们?
轻咳一声,沈氏道:“这还没答应呢。”
陆晋笑意不减,心想,他们既已点头,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沈氏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嘉宜”,匆匆离去。
而陆晋知道这会儿不好去找嘉宜,他干脆离开侯府去了诏狱。
瑞王如今就关在诏狱里,证据确凿,有些旧事也该慢慢算一算了。
刚到诏狱,他就看见了罗北。
罗北一脸神秘:“老大,给你看个东西。”说话间,他取出一份保存完好的信件。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结婚倒计时了。
第90章 死了
“什么?”陆晋接过来,匆匆浏览,神情不知不觉凝重起来,“小北,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罗北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表小姐说起。”
陆晋皱眉。表小姐?静云?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他目光微凝:“说。”
他正想问问罗北,静云找到了没有。
罗北理了理思绪,将他如何发现陈静云,如何假扮季安带陈静云出来,如何阴差阳错得了这信一点一点告诉老大,毫无隐瞒。末了又道:“这些天我原本想再打探一些的,不过他们提高了警惕,而且一直找人,我没打听出别的来。老大,你说有用吗?”
听到静云的事情,陆晋惊讶异常。再听到罗北最后问的问题,他轻声道:“怎么会没用?当然有用。”
配合他从瑞王那儿得来的,效果会更好。
罗北松了一口气:“有用就好。”他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件事。停顿了一下,他又问:“老大,你们这次去晋城凶险么?”
虽然救出了陈姑娘,可他没能在晋城的事情中出力,这一点不免让人遗憾。
陆晋勾了勾唇:“还好。”再凶险,都已经结束了。“我去见一见瑞王。”
瑞王的爵位还未被剥去。年近半百的人经了打击,又一路被困在囚车中奔波,保养得宜的面庞看起来比先时老了不少。
人在诏狱,面对确凿证据,他依然不肯在罪状上签字画押。
听到脚步声,瑞王抬眸,看向陆晋,哑声道:“别白费心思了。我不会认的。”
陆晋摇头:“证据确凿,你认不认区别还真不大。”他静默了一瞬:“何况又添了新证据。”
把瑞王暂且关押在诏狱,是为了让其招认,更是防着他寻死或是被同党救走。
谋逆大案,最终还是要皇帝定夺的。
不过有瑞王府搜到的龙袍以及私铸的铜钱甲械及其他人证物证,瑞王谋逆一事,基本可以说再无反转的可能。
皇帝从陆晋手里接过了证据和瑞王,他要亲自审理此案。
说是审理,其实主要是审核辨别证据的真伪。这次查出与此案相关的不少人,甚至包括被皇帝视为心腹的季安。皇帝惊怒交加。
虽然早知道季安有私心,他也确实对季安生疑。但是真正看到季安勾结瑞王、试图协助瑞王谋逆的证据,他仍是不受控制地怒火高涨。被背叛的愤恨、心痛、以及不敢置信……种种情绪交织,让他脑海一片空白。他猛然站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手扶了一下桌子,才勉强站定:“季安呢?”
小太监战战兢兢:“回皇上,季公公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去!去!派几个禁军,去把季安给朕绑来。”皇帝努力压住心头的怒气,“朕立刻要见到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季安碎尸万段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以前有多信任,现在他就有多失望。他能容忍季安贪,但不能容忍季安反,还想联合旁人除掉他。
如果一开始,季安来到他身边就是阴谋,那么这二十年的信任又算什么?
季安在宫外的府邸,早被人盯上了。
罗北等人奉命乔装打扮就在季府外,防止其逃走,只等上面有命令就直接动手。
这一天,罗北等了很久了。
但是,季府的大火却比皇帝的命令到的更早。
看到升腾的烟以及冲天的火光,罗北意识到不对,他叫声不好,率领属下就往季府冲。
火是从柴房燃起来的。布满干柴的柴房又浇了一层密密的油。点燃之后,势不可挡。偏生柴房的门却是铜制的,紧紧锁着,一时无法闯入。
季府的下人惶恐不安:“主子在里面啊!主子在里面!”
罗北心里一沉,忙招呼众人救火。
待众人扑灭火后,柴房里的干柴已经烧成灰烬。人们在灰烬中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阖府上下,并无其他伤亡,唯独缺了一个季公公。
罗北心中懊恼之极,暗恨自己大意,只防着季安逃脱,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寻死,还真是便宜他了。
大火还未熄灭时,皇帝派来的人就赶到了此处。相比于罗北,负责此事的禁军头目张平倒很平静。他上前查探后,摇了摇头:“这人是个太监!这边还有烧红的腰牌,应该就是季安没错了。应该是畏罪自杀。”他随手指了一个人:“来,你看着尸体。”又吩咐其他人:“你们几个,随我到别的地方看看。”
不能带尸体回去交差,更不能空手而归。
张平回宫复命时,小心翼翼说了季安纵火自焚一事,他神情凝重:“臣赶到的时候。柴房的大火已经烧起来了。柴房的门锁着,里面堆满了干柴,干柴上还浇了油……”
“所以说,他死了?”皇帝面色阴沉,声音也冷冷的,听不出喜怒。
张平双膝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无能。”
皇帝双目微敛,遮住目中种种情绪,胸膛却剧烈起伏:死了?就这么死了?
张平大着胆子继续禀道:“不过,臣在书房发现了这个,请皇上过目。”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恭恭敬敬呈给皇帝。
刚看到信封上的“皇上亲启”四个字,皇帝的心就被狠狠撞了一下。这是季安的字,他认得。宫中内监很少有识字的,季安是个例外。季安的字还是伺候他读书时学会的。
皇帝心说:朕要看看,你还有脸给朕写什么!
“刺啦”一声,他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匆匆浏览。然而越看越惊,心里像是被石块所堵,闷闷的、沉沉的。
季安在信中自称他一开始确实是瑞王的人,作为一枚暗棋被埋在皇帝身边。但是皇帝对他太好了,好到他无法听从瑞王的话对皇帝下手。可是他的把柄被瑞王握在手里,他又不敢揭发瑞王,只能虚与委蛇,暗暗提醒,希望皇上早点发现异常,铲除隐患。甚至当初指证陆晋勾结瑞王,一是因为陆晋不可信,二是为了让皇帝提防瑞王。如今皇帝终于拿到瑞王罪证,可以扳倒瑞王。而他也没脸再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