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谢锦什么关系?”
谢弈方才听到有学生称呼他为先生,立即就反应过来他是在太学里教学。他急着找谢锦,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熟悉的人认出来,会不会被谢家知道了,立刻走上前一步,急道:“周表哥,你有没有看到我阿姐?”
周铮被他这一喊,立即皱了眉头,不明白此人怎么叫起他表哥来,可看着谢弈那相似的眉眼,突然想起之前谢思环跟他过的话,心中有一丝念头划过,“没看到,难道,你是谢锦的弟弟?”
“我阿姐找不到了。”谢弈此时是心头大急,甭管别人问他几个问题,他也只关心自己阿姐的事了:“她还在太学里,只是我找不到她了。”
“人找不到了?”周铮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引了去,脸色微变,正色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见的,找了她多久了?”
谢弈现在完全是急病乱投医,但所幸他语言逻辑还在,三两句将问题关键出来,又急道:“我已经在这里找了快一刻钟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周铮听完他的话便陷入沉思中,眉眼深沉,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在几年前没有参考科举的时候也是太学里的学生,对于太学里的一些弯弯道道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结党之争,学里有多排斥外来的平民,做出的一些腌臜事,常人连想都想不出来。
再者,他真正的职位是在刑部,平时处理很多大案,也见惯了这类的情况。略一思量,便立刻抬起头来道:“她确实是还在学里,你到文学院那边去找,我去那边,一刻钟之后在此汇合。”
谢弈毕竟年龄还,没有多少主见,听到他这么安排,立刻就点点头,撒腿就往文学院那边跑。
周铮长他几岁,脑里想的东西就多了,还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冒出来,只是眼下找人要紧,他甩甩头,也快步朝离文学院最近的算学院走去。
***
五皇府中,晏江刚刚用罢饭,悠然漫步在后院曲桥之上,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弧度,看着碧绿湖水中的几尾锦鲤。
天气正好,是看书的好时候,却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晏江回过身来,见是后院的一个管家,他步迈的极快,身形都来不及稳下来,走的摇摇晃晃,好像是身后有人在追赶一样。
到了晏江跟前,他没敢抬头看,一礼之后,立即道:“公,您让属下看着的人出事了。”
晏江手下所盯梢的人多了,若是旁人听管家这么,肯定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可是他听了之后,那秀丽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扣,很快又展平,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那漆黑不见底的眼睛中透出了些许的冷然,“去备马。”
“是。”
管家立即转身离开,步伐就和来时一样,很快消失在曲桥尽头。
晏江在桥上站了片刻,开口喊了一个名字:
“周。”
周围寂静无声,周不在。
他心中一晒,口中轻呼了口气,转身走下了曲桥。
管家已经备好了马,看到晏江一个人接过缰绳,翻身就要上马,立即担忧道:“公,您才刚清醒过来……”这么过去怎么能行。
话音还未落下,晏江已经坐在了马上,他神情洒然随意,像是即将要去踏马春游一般,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适,只在执起缰绳之后,才看向下面的管事,吩咐道:“我去接人回来,若周回来了,叫他去寻我。”
“是。”
管事低头又一行礼,再抬起头时,马匹已经绝尘而去。
周铮跑到算学院后,并不像谢弈那样盲目的询问,先是仔细查看了一遍周围,没发现什么痕迹,才不动声色的寻问了几个人。
只是谢锦不见的时间正是午时饭点,多数学生都去盐亭居用饭,少有人留在园里,几乎没有人看到谢锦的人影。
周铮问了几个人无果之后,穿过算学院,就到了艺学院,只是艺学院的人连谢锦是谁都没听过,更是一问三不知。
他在艺学院里没多停留,心中是排除了人在这里的可能性。而太学院距离这边更远,短短的时间内,人不可能走这么远,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多人作案。
不过总的来,人在文学院和算学院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
一刻钟马上就要到了,周铮没多停留,沿着原路返了回去。
第一四六章 大火
谢锦窝在那个阴沉沉的灵堂里,肩膀、手背都疼的要命,脚下又被绊了两下,一时疼的站不起来。
右手捂着左手背一会,等着那阵钝痛稍减,她才勉强用手肘支撑起身,靠坐在了贡桌腿上,伸手拽开了衣襟。
偏头往肩头上一看,只见白生生的肩膀上一片红肿,最中间处是有些发紫,却没有破皮。“嘶”了口凉气,她想起方才的事情,胸腔中的怒气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直要烧到她的喉管处。
她真是太看他们了,没有料到,在太学里,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就敢直接挟人,还敢动手。
那个算学院男学生长相十分普通,她因为在路上没有防备,没仔细看过他,是真的没有记住他的长相。那两个仆妇一开始是低着头,到后来动手时又有扫帚挡着,她依然也没有看到长相。
只是真以为样她就会束手无措,善罢甘休吗。
她与那名算学院男学生无冤无仇,这事一看背后就有幕后指使,而谁与她有仇,简直连想都不用想。就算这事最终下黑手的人不是谢思环,也决与她脱不了干系。
谢锦坐在地上的那只蒲团上,眯起眼睛,看着屋中投射进来的微弱的光芒,几许狠厉掩在其中。
她身上还带着火辣辣的痛,便坐在地上一直没动,脑中静静的反思着这次的事情,存着体力。
只是没过了多久,她鼻尖就闻到一股焦糊味,一阵灰烟从后头飘到前头来。谢锦一怔,回头看去,只被身后的情景骇的心脏差点停跳。
这屋中四壁挂满了白幔,最里头的那一条,不知何时燃烧了起来,三分之一都着起了火,焦糊味和灰烟都是从那飘过来的。
见着起火,谢锦顾不得身上还疼痛,扒着桌腿就爬起来,四下一看,除了贡桌上放着三碟水果,最上面的桌放着排位外,这屋中就再没有其他东西。
她心中微凝,眼看火苗往上窜去,再不灭下,烧到其他白幔,这整间屋都会立即烧起来,倒时不等别人来救,她就自己葬身火海了。
谢锦弯腰捡起地上那只厚厚蒲团,一瘸一拐的跑过去,使劲的往白幔上扑打。
只是这火苗的窜势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快,许是五月份天干物燥,白幔很快就烧了一半,谢锦手下不停,使劲往墙上砸着,眼看下面的火一点点变,透出焦臭,白幔却突然从中间断裂开来。
下面一半掉到地上,已然灭掉,只剩下焦黑一片。而上面那一部分却被边缘上的一点火苗点燃,瞬间变大,立即熊熊向上燃起。
谢锦身高有限,眼睁睁的看着火苗烧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心中大急,往旁边一看,赶紧丢掉了手中的蒲团,去扯旁边的白幔。
孰料这些白幔竟然异常牢固,谢锦扯了半天,最后都快将自己吊在上面,才拽下来一条,而此时她拽掉的这条已经被火烧着了边缘,掉下来的时候砸下来不少火星。
谢锦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任由那些火星落在胳膊上,身上,烫出一个个米粒大的洞来,飞快的抬脚朝火苗踩下去。
待到火势一灭,她立即跑到另一条白幔下去扯。
只是她的速度显然及不上火势的壮大,就在她扯下第三条白幔的时候,做房梁的横木已经烧了一起来,大量的火星伴随着尘土一起簌簌的掉下来。
谢锦这下没法再硬撑了,屋中的空气立即变得浑浊,她只得放弃扑灭火势的想法,奔到窗户旁边,打算开窗通风,哪怕是会加大火势也没办法了,若再没有氧气进来,只怕她立即就会窒息过去。
只是等跑到了窗户前她才发现,这里的两个窗户都已经被钉死了,牢固至极。
谢锦此时心中是真的有点急起来,脸上不见了冷静,抬头看屋顶,上面的房梁已经烧了大半,边缘火红,火星像下雨一样往下掉。
屋中其他的几条白幔早就被灼烧的千疮百孔,有的地方又重新冒出了火苗,没有燃烧起来的就生出了一股股的白烟,很快就蔓延了整个屋。
屋门被紧锁中,烟尘无法排出去,只是眨眼间,谢锦就被呛的连声咳嗽起来,胸肺间完全透不过气,一种窒息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在这种虚脱的情况下,就连身上的疼痛感都变得弱了,只有窒息的感觉不断加强。
谢锦不愿承认自己的处境,依然挣扎的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门口跑过去,扒着门框伸出手。
她此时嘴唇干裂,体内的水分几乎都要被屋内炙热灼人的温度蒸干,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去拍门了,嗓仿佛也跟着冒烟,喊不出一个字,就靠着门,强撑着去戳那些糊的结实的窗纸,以期屋内的烟能散出去些许,叫外头的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