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着回家?刚才我想……”周铮才刚一半,谢锦就又打断了他。
“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就放心吧。”
周铮半句话又被噎了回去,没来得及再开口,谢锦就已经转身走了,甚至绕过园的时候还背着他挥了挥手。
觉得无语,周铮摇摇头,抬步离开女学生的学宿馆,边走边自语道:“刚才只是想问她月底要不要去五皇府赴宴,罢,看她一脸能耐的样,考得甲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
五皇府。
在建安城城西,一条玉门街走到头,现在最热闹的便属五皇府了。
月底便是五皇陈顼的封王礼,京城上下多少人都在看着,无论在朝堂上是不是属于一派,皇的封王宴还是要赴的。而当今圣上也有意为五皇造势,是想借着这个喜事冲散上个月的太亡故的气息,让建安城也多点喜气。
于是自太国丧期过后,这几天从宫中源源不断的赏赐下来各种珍稀,已显示五皇恩宠正浓。这些御赐品中有玉如意,汉白玉屏风这一类的珍贵物件,也有稀世难遇的珍贵药材,亦有直截了当的白银金钱。
五皇陈顼尚未纳正妃,府里只有一位侧妃和几位侍妾,按理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都要交给管家的侧妃收入库中才对,不过五皇府里近来是有些怪,在前院接下赏赐之后,这些东西都没来得及登记在册,便流水一般的送到了后院。
不明所以的下人还以为五皇陈顼有了新宠,是个国色天香能甩侧妃几条街的美人,传言纷纷,前头的流言几乎能以假乱真,但却没有几个人敢到后院里真的去一睹容颜。
“前面又送东西来了,那些下人又聚在一起猜你的模样,色眯眯的模样,真是看得我火大。”一名穿着黑衣的男踏着曲折的长桥走进来,对这对面的人道。
这是一座建在湖中央的凉亭,不大却极为精致,景致非常好。在他对面,倚靠着栏杆坐着一位白衣若雪的少年,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样,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梳着,未束任何簪玉,削瘦清秀的手握着一卷书籍,指节纤长优美,骨节根根分明。
听到黑衣男的话,白衣少年抬起头来,他略显苍白的面容出现在阳光下,像是汇聚了所有的光芒一般,虽带着一些病态,但那却依然是一张连女都不敢去攀比的秀美脸庞,在身后碧绿的湖水下,雪白的他几乎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清华气质。
这人,正是前不久消失在城东,眼下才刚刚醒没多久的晏江。
他只抬头看了黑衣男一眼,便满不在乎的又低下头,眼眸慢条斯理的看着书,口中慢慢道:“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习惯。”
“这也不能怪我,实在是五皇殿下府里的这些人太无用,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乱造谣,竟拿侧妃来同你比。”黑男不忿道。
“这又如何,我依稀记得,侧妃似乎也是个美人。”晏江不在意的道。
“她算什么美人,怎么能跟你比。”黑衣男在亭的一根栏杆上斜躺了下来,背靠着红木圆柱,一只脚踩在横梁上,另一条脚高高翘着,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自从找到你,我对女人都没什么兴趣了。”
晏江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将手中书籍最后几页翻过,听着远处曲桥之外传来了一阵动静,抬起头,面容温和的问道:“这次又送来了什么东西?”
黑衣男晃晃脚:“还是老样,不过里头倒是有一味蜀南的独步草,算是千金难求。”
巴蜀之地虽远离中原,与大周国土相隔甚远,不过年年也算有往来,会进贡一些稀有之物。宫中最近赏五皇赏的频繁,连同一些药材也都送过来了。
晏江听了这些东西,面上依旧无动于衷,随意地道:“独步草留下来,其他的就退回去吧。”
“嘿,你还真是无情,陈顼费尽心思的讨好你,连女人都不管就把东西都给你送来,搞这么久你就要了一根草。”
第一四一章 红帖
五月底是五皇的封王大典,这个谢锦知道,凡是朝廷有品级的大臣都能参加,另外,太学里对于此次考评得优的学生都给发宴会的红帖,持红帖便可以作为客人进入王府赴宴。
眼下谢思环没有得优,是没有红帖了。
谢锦看着她那张骄纵跋扈的脸,心中暗道,难怪她这两天没有找事,感情是打着红帖的主意了。
“你要我的红帖做什么,难道谢大人还不能带你直接去赴宴?”谢锦反问道。
提起这个,谢思环脸色就更不好了。
谢老太爷现今是朝中三品大员,六部尚书之一,自然是有权力带下面的女去五皇府赴宴的,只是她在谢家一众女中并不算出众,比不得谢思瑶那般受恩宠,加之上次她被段傲筠当众训斥,此事传到了谢大老爷耳朵里,是遭了好一顿数落,还让她这段时间都待在学里安分守己。
现在她想去五皇府,自然是不敢求谢家把她带上,只能指望着太学里的考得优,可现今这也落了空,她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谢锦。
“你管我的事做什么,记得回头把红帖给我。”谢思环没什么好气的道。
“不要,我也得去,不能给你。”谢锦摇头拒绝,转身就要走。
“你什么?”谢思环倏地提高了声音,引得周围看榜的学生都向他们这儿瞧了过来,脸上愤怒的道:“谢锦,你再给我一遍。
谢锦停顿下来,缓慢的转过身,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我,不、行。”
最后两个字眼清晰无比,周围学生本就在看着她们,这一下是没人不知道她们之间有怨了。
“谢锦!”谢思环怒吼。
“谢姐,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在此间吼叫,成何体统!”辛博士背着手走过来,是正巧瞧见谢思环大吼大叫,全无礼数,顿时就沉下来脸:“这一年的礼艺我看你是白学了,既然这样就别在文学院待了,回家让家里教教你什么是懂礼知性。”
谢思环一怔,蓦得对上辛博士的冷眼,她以往见这位德高望重的博士都是极为和蔼亲切的,从没见过他这般严厉的模样,又听到要撵她回家,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辩解好。
在一旁人群中,吴晓昭和另两个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朝辛博士一礼道:“辛博士您误会了,是这里人多,思环怕谢姐听不到,才这么大声喊的。”
真是个十分拙劣的理由,辛博士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看看站在那里的谢思环,又想起太学院优秀至极的谢思瑶,暗自摇了摇头,又道:“就算是这样,也该知礼懂礼,你回去把《礼记》抄上十遍吧。”
“博士!”谢思环猛地抬起头,有些失声的喊道。
礼记全文五千七百二十字,抄十遍就是五万七千二百字,这么多得抄到什么时候,恐怕到月底该赴宴的时候她都不一定能抄完。
辛博士没再看她,背着手径直走到前面,谢锦见他过来,恭敬的施了一礼,礼数周全无错,和谢思环一比,高下立判。
辛博士看谢锦是比谢思环和蔼不少,伸手捋了下白须,笑着问道:“这次考考的不错罢,我看了你作的文,不错。”
谢锦跟在他身边,谦逊的一笑:“博士夸奖了。”
“月底沐休,若是无事也可来我府上,前段时间太学院的老李做了篇新文,咱们一同瞧瞧。”辛博士道:“他作文一向偏细腻,你作文又太过梗概,倒是可以合在一起取长补短。”
“多谢博士了,我也一直觉得我在文辞上太过……”
谢锦跟辛博士旁若无人的讨论着文章一事,渐渐的走远了,谢思环狠狠的瞪着那个快消失的身影,脸上阴云密布,两手攥的死紧。
吴晓昭心翼翼的瞧着她,走上前来,安慰道:“思环,别生气了,要不,我和晋安一起帮你抄一点吧。”
谢思环一把拂开她的手,眼神从远处收回来,看了远处的红榜一眼,又转过来对吴晓昭冷然道:“这些干什么,你这次考评也是甲吧,回头把你的红帖拿来给我。”
着,她没再看周围人一眼,甩着袖离开。在她身后,吴晓昭狠狠的咬了下嘴唇,心中不甘,但终究是忍了下去。
谢锦走到文学院外时,便和辛博士分开了,自己提着包往北门走去。
方才谢思环没问她要红帖的时候,她还没打算去,毕竟自己只是个没什么势力的太学学生罢了,那种宴会一看就是鸿门宴,除了能蹭吃蹭喝一顿,什么用也不顶。
可后来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五皇的封王宴,而这个五皇府就是在之前帮谢弈办了秉行书院入学手续,她一直都想知道暗中帮忙的这个人是谁,可却没有什么办法和门道,而这次去赴宴,不定就能知道一点眉目了。
出了北门,谢锦在秉行书院外面等了一会,谢弈便下学出来了,顺带夹了张纸给她。
“这是段犹然段公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