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宫不悔大概不会伤害她,谢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就是潜意识里有了这样的认知。
拿着帖来到雁归楼门前,谢锦并没有来过几回,但门口接待的几个管事却似乎都认识她一样,一眼便认出她是谁,热情周到的将她接到里面,有丫鬟过来,直接将她领到四楼。
外头炎热丝毫不影响楼内,楼层之间似乎有清凉的水流涌动,半点不显燥热,让人身心为之一清。
在古代生活的久了,谢锦也知道出现这种情况并非是雁归楼的构造有什么玄机,也不是有空调一类的东西,而是用大量的冰块堆叠起来的,楼内这么凉快,角落里都是放了冰盆。
而雁归楼这么大的地方,每天要消耗不知多少冰块,这是一笔极为庞大的开支,可见雁归楼背后财力也是非同凡响。
上了四楼,谢锦在老地方又一次看到了宫不悔。
和上一回见面不同,谢锦莫名其妙的觉得,宫不悔的眼神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那是一种极为明显的炙热和期盼,看着她的时候,就像看着许久未见的亲人,久别重逢的亲朋好友,又或者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总之她的眼神炙热到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还是在她已经很克制的情况下了。
谢锦有些奇怪的走过去坐下,宫不悔的目光就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眼底甚至还泛着些许的水光,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楼主?”
被看了好一会,谢锦这样皮厚的也忍不住伸手搓了下胳膊,不知是不是楼中的冰块放的太多,时间久了她都觉得有些冷。
“楼主?”
又喊了一声,宫不悔才陡然回过神来,像是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一样,她眼神有些愧疚和歉意,但之前的恍惚也没能逃过谢锦的眼睛。
“你来了?”
谢锦点点头,笑道:“前些时日了要来,若是不来,岂不是辜负了楼主相邀?”
宫不悔目光又盯着她,微微侧着一边耳朵,很凝神的听着,而她的目光也凝视着她,里头泛着微微的水光,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并不能看的很清楚,然而两人距离很近,谢锦依然能察觉出异样来。
宫不悔的目光炙热中带着微微的贪念,似是久别重逢,多年未见,里面感情沉重的让谢锦心头一滞,一时都有些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宫不悔才稍稍收敛了这种让人有些受不住的目光,低头轻咳了一声,才笑道:“你来便好,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
她的声音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若之前还是同辈相谈的感觉,现在她的声音中则多了一些亲切,有种长辈对着晚辈的感觉,很是和蔼,很是……舒服。
谢锦微微蹙了下眉头,直到此时,才隐约感觉到,宫不悔方才看着她时,似乎就是用这种长辈关爱的眼神
。
这是在是太过奇怪了些,明明上回见面还好好的,这一次她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像是看见了她多年失散多年的女儿一样。
谢锦蹙了下眉头,压下心中那种怪异之感,道:“不知楼主近来都做些什么,这城北还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宫不悔神情和蔼慈祥:“我这楼里好玩的多的是,你想玩什么?”
谢锦也不过是客套客套,哪有功夫真的去玩,便笑道:“我进来事忙,却是没有多少空闲来玩,若是有时间,倒是想到南边游山玩水一番。”
宫不悔笑道:“听闻怀瑾原是金陵人士,想必以前该看过不少山山水水才对。”
谢锦摇摇头:“这到没有,我以前在谢家少有出门的时候,那时候过的不比现在,又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姐,哪有那机会出去游山玩水。”
她的很寻常,所用语气也是平铺直叙,可宫不悔听了,心头却是一痛,眼中有些掩饰不住的怜惜,只是谢锦正巧低头喝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那你是否还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宫不悔有些艰难的问道,出这句话时,她的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快。
谢锦闻言笑了,点头道:“有的,我还有一个胞弟,是与我同日出生,我们是双生。”
宫不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叫嚣着想要穿过喉咙冲出来。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裙摆,尖长的指甲狠狠的掐进血肉中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突如其来的冲动。
“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宫不悔压下心中最想问的问题,装作自然的问道,只是她声音中的颤抖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可偏偏这时候,谢锦心中想起谢弈,就没有在意宫不悔的异样,再加上室内昏暗,她也没有察觉到,只笑道:“自然是好的,他是我在这世上最近亲,也是唯一一个亲人了。”
第五四六章 我的孩子
“哦,那你们的娘亲呢?”宫不悔又问道。
提到这个谢锦的感情便淡了,平静的道:“已经去世了。”
宫不悔神情一窒,眼中闪出几分复杂,放在膝上的两只手交握在一处,握的有些紧。
“节哀。”
谢锦无所谓的道:“无碍,这都是陈年往事了,我和弈早就记不得了。”
“弈?”宫不悔慢慢的重复这个名字,语气像是在念什么很重要很虔诚的东西,眉目微垂,隐隐的有些向往之色。
谢锦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道:“这是我胞弟的名字,单名一个弈,他与我长得相像,看上去更好看一些,楼主倘若见了,定然也会喜欢的。”
“谢弈。”宫不悔慢慢的重复一遍,脸上慢慢的也带了一点笑容,她微笑着道:“我知道了,是今年太举试明经一科的会元。你们姐弟两个,都是难得优秀的。”
谢锦垂头笑了一下,倒是没有多谦虚,宫不悔则像是打开了话匣,慢慢与她深聊起来,大概是她前后改变的厉害,对谢锦的态度从同辈变成了长辈,谢锦在这种氛围中不由自主的就沉浸了进去,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认识的长辈,没有考虑过多的利益得失,闲聊起以前的事来。
“我此生只去过一次金陵城,那还是十几年前的时候了,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是否真的很美丽?”
“是很漂亮,不过我也很少出来玩过,大概也就是青山绿水吧,江南景色起来也就是这样。”谢锦在金陵城统共待了两三个月,虽然天天出来晃荡,但除了那晚的秦淮灯会,她还真没有怎么认真看过,要她她也不太详细。
“那不知你时候可都玩些什么?”宫不悔又问道。
谢锦怎么知道自己时候都玩些什么,但面对宫不悔亲切的脸容,她也不好推辞,就把原主以前的事件都挑了一些出来,宫不悔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也有些哭笑不得,大概是没想到她以前是这个样的。
后来又问到谢弈,这个谢锦就知道的多了,将人大肆夸赞了一番。
无论走到哪里,谢锦都会不遗余力的夸赞谢弈,这不仅是他真的优秀,还有她为人胞姐的自豪。
一番畅聊结束,待谢锦抬起头,竟然已经过了一下午。
她原本是打算在雁归楼待上两个时辰便走的,今天还要给谢弈买一套新的纸笔,却没想到她在这里竟然与宫不悔闲唠嗑就到了这时候。
且宫不悔还在邀请道:“时间不早,不如就在这里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若是真用了晚饭再回去,她这一天就算是完全荒废在聊天上了,谢锦摆摆手婉拒道:“多谢楼主美意了,实是待会还有些事情,就不留下来打扰了。”
宫不悔有些惋惜,但今日聊的确实是有些久了,她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住的迹象,因此也不再多挽留,只笑道:“那就下次好了,是我考虑不周,都忘了你是个大忙人了。”
谢锦确实是很忙,能抽出这么一天也不过是因为上午下了雨,没有到丝纶阁去罢了。今日她本来也没打算探雁归楼的消息,闲聊一下午也就权当是放松身体,缓解这么些时日紧绷的神经了。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谢锦站起身。
宫不悔也跟着站起来,笑着点点头:“好,我让人送你出去。”
谢锦见过宫不悔几回,待的时间不算短,也知道她身体不好,没让她送,跟着门口的丫鬟就下了楼。
楼上的室内有些昏暗,边边角角都被厚重的帘遮上,外头的晖光正灿烂,但都被挡在外头,只留有些许光亮使得室内不至于完全黑暗。
谢锦走后不久,门口就又进来一名女,手里端着药,脚步轻盈如雪,只是她才进来,就见宫不悔坐在原处,不知何时,竟已经是泪流满面。
“楼主?”
宫不悔抬起头来,眼角都还是红的,两行清泪在她并不算多么美艳的脸庞上滑下,昏暗中有种迟暮的微凉,眉梢眼角都是化不去的哀伤:
“穆莲啊……”
那名唤穆莲的女骇了一跳,赶忙将手中的药碗放下,身影眨眼间便窜过去,一下扶住宫不悔的身体,焦急的道:“楼主,你怎么了?是不是那谢怀瑾跟你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