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不轻不重，丝毫不能打击谢锦喜攻攻的心情，她点头道：“我自然是不会干那傻事，哎，对了，那什么司命是做什么的？”
周铮道：“祭天之时，主持大典的共有三十三位，司命为女，共十七位，司君为男，共十六位，皆是朝内朝外优秀人士，年岁都要，一般都是从京中权贵人家里选出来的。十七名司命之中，唯有大司命不变，是朝中重臣，直到卸任之后才不必主持。”
谢锦听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大司命是女的，还要是朝中重臣，该不会是……”
周铮道：“没错，正是丝纶阁段大人。”
“那就好。”谢锦笑道。
周铮奇道：“这怎么就好了？”
谢锦反问：“这怎么不好了，回去我跟我干娘一声，到时就算祭天出了点纰漏，段大人也能罩着我不是。”
“……”
两人笑着一路从宫中出来，走到宫墙外时，谢锦才要搜索老于的位置，就又碰见了熟人。
今天可真是难得的“好”日。
“谢姐。”谢思瑶立在宫墙外的一处花树下面，花瓣如雪，地面洁白，人美景美，可无端的，她柔和的话语却煞足了风景，“不，如今该叫你谢太元才对。”
谢锦没想到才在宫中遇见她，眨眼又在外头相遇了，不过她先开了口，总也不好当作没看见，谢锦用下巴点了点，权当招呼，转身就准备绕道去找老于，不想谢思瑶却出口相唤：“何必急着走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龙渊阁的事情吗？”
谢锦定住了脚步，慢慢转过头来。
“你们先聊，我让人去把马车驾过来。”周铮比谢锦晚进宫了一个时辰，他的马车停在宫外东南角，和老于不在一个地方。
纵使周铮也想听听这龙渊阁的事，只不过他清楚，之前谢家遭逢大变之后，谢思瑶这个表妹也变得厉害，已经与他们周家没什么交情往来了，他在此处与两名女一起，也不方便。
谢锦点了点头，等周铮走后，才向前行了两步。
“听你曾经在金陵祖宅跳湖未死，大雨夜在后山坠崖未死，太学里被关在着火的房间里未死，被抓到城南外山带着周蕊蕊逃跑未死，现在，就连被杀手追杀也未死，看来的你的命还真是硬到了极点呢。”
谢锦眯了迷眼，看着那梅树下人比花娇的女，一脸柔和的吐出恶言。这不是她头一回和谢思瑶单独对话，两人也早已撕破脸皮，不过听她这样话，还是头一回，不由沉默了一下。
谢思瑶扣了扣纤长的十指，美人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整个人柔和的如同一幅画，若不近听，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口中正着什么样恶毒的言论：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命硬的出奇，你害的你弟弟双腿残废，一辈都不能再行走，害的谢家败落，难以再起，害死了我祖父，还害的成瑜公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现在又和周家表哥在一起，你又打算怎么害周家人呢，我长这么大，却从未见过你这样厉害的衰人。”
谢思瑶如此的恶言相向，即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恼火，更勿论脾气差点的谢锦了。只是谢锦却静静的望着树下的人，并未反驳什么，神情微微震愕，是没想到她里面成瑜公那一句，她怎么会知道晏江的事。
只是这副神情落在谢思瑶眼中，却是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极少能看到谢锦如此表情，让她心中有不出的畅快之意，她缓步向前，轻轻靠近了两步，一双秋水星眸中略带讥讽，两人挨得极近，在远处看来，像是在亲密的悄悄话一般：
“害了这么多的人，你自己都不觉得羞愧吗，怎么还有脸面进宫，仗着周家表哥的脸面在贵妃娘娘身边晃呢，你这条贱命，从一开始我谢家就不该留，我以为你会死的，可杀手都杀不了你，你这样的祸害怎么就不去死呢？”
吴侬软语在耳边落下最后一个音调，谢思瑶微微退开了些许，美丽的脸庞在梅树下灿烂如雪，她微微一笑，又恢复在人前那一幅清丽温雅的模样，抬起手来，轻轻
的扫落谢锦肩头的一片落梅花瓣：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尝尽我现在的滋味，我要看着你后悔活在这世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也别太紧张了，早晚有一日，你会悔恨到不能自己。”
“你完了？”谢锦一把抓住她那只手，瞟了两眼之后直接甩了开去。
谢思瑶一笑，清雅温声的道：“生气了？”
谢锦也是勾唇一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思瑶微沉了一下眉目，似是看她嘴硬。
谢锦无所谓的道：“我是真高兴，能让你痛苦到这般模样，你还有什么把戏就尽管使出来吧，也让九泉之下的谢大人瞧一瞧，他的好孙女，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呢。”
罢，她转身轻巧的离开，而谢思瑶也并未像以前一样一提到谢安海就沉下面孔，她依旧神色温和，看着谢锦的背影，唇边溢出一声轻语，随后她面带笑容的转身离开。
“姐，您没事吧？”老于在不远处看着，轻轻的将马车驾了过来。
“……没事。”谢锦轻吸了口气，忽觉现在阳光有些刺眼，反射的雪地上，让人有些无处遁形。
“你真的没事吗，听她那么都没反驳，这倒不像你。”
第四五一章 出宫
谢锦抬起头，正看到不远处的树木下，周铮正靠在那里，身后是周府的马车，稍一作想，便知方才她和谢思瑶的对话被他听去了大半。这么远的距离，常人是不会听到，但周铮毕竟是会武之人，耳力好也没什么稀奇。
谢锦正打算敷衍两句过去，可耳中又响起了方才谢思瑶的话，不由得，她心中有些钝痛，露出一个苦笑。
“这是怎么了，今天你可真够奇怪的啊。”周铮不禁直起身，向她走进一步，在他的印象中，谢锦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为人机警又颇为滑头，哪有这样的时候。
“谁知道呢，可能是春天要到了，我也有些伤感。”谢锦似模似样的感伤了两句，忽而又道：“其实我是在想，纵然她的那些话可气，可多少也有几分事实。”
谢弈的双腿确实是因为她才会变成如此，晏江确实也是因为救她才会深陷北胡，生死不知，她无意如此，却总是为之，每当想想，确实会让她自悔。
她的神情中少见的出现了一丝落寞，周铮一时竟有些不忍，伸出一只手胡乱拨了拨她额前几缕刘海，道：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世间万事皆有身不由己，事态也非是你能控制的，走吧，我请你去鸿腾楼吃顿大餐，算是给你庆祝。”
谢锦神情不由一怔，抬起手将自己额前那缕刘海捋顺，眼神怪怪的看着他。
周铮解释道：“嗯，是庆祝你能去参加祭天。”
谢锦神情依旧很怪：“那个，你的手不疼吗，我头上有花钿呢。”
刚刚他突然揉她头发，使的力气似乎还不，可是今天碧玉为了使她漂亮，又不给她带太重的饰品，头上可是点缀了不少花钿，那玩意好看，却能扎人啊。
“……”
别话，正疼呢。
两人没有再提方才遇见谢思瑶的事，坐上马车去了城北鸿腾楼。
这一条街依旧是城北最繁华的，不远处便是高耸显眼的雁归楼，现在不是月底，但雁归楼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看到那块招牌的时候，谢锦总会想起晏江当初的吩咐，她很有现在就冲进去见见那位雁归楼主的冲动。
只是她也明白，晏江定下一百日的期限，应该是有用意的，她若提前去了，可能会办坏事。
谢锦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雁归楼到底是什么样的机构，但听闻他们能出卖隐秘的消息时，就明白这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风月场所而已，除了极硬的后台，背后应该还有什么不见光的组织。
想必这雁归楼楼主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她若贸然去搭线，恐怕会叫对方盯上。
“在想什么东西呢？”周铮见她垂头沉思，都忘了吃饭，便打趣道：“不会是才想起刚才自己吃亏了吧？”
“哪能啊，不是因为这个。”谢锦回道，谢思瑶找人杀她，这事早晚她们都要两清，她现在不动手，只是还没有到最完美的时机罢了。
“我是在想，瑞王殿下之前给了我一面雁归楼的牌，我还没用过呢，不知里头是什么样的。”
周铮一顿，随后道：“也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场所。”
谢锦挑挑眉：“这么你去过了？”
周铮斟了一杯热茶给她：“去过一次。”
谢锦不禁在心中鄙夷的瞧了他一眼，当初她是亲眼在雁归楼瞧见他拍东西了，那模样，能像是第一次去的？鬼才信呢。
谢锦端起茶杯暖手，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雁归楼的楼主？”
周铮摇头：“既是楼主又哪能轻易见得，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能开这么一座楼，那位楼主应该是很有能耐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