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也来到了她的跟前。
周蕊蕊浑身一震,抬起头来,只见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像这边飞奔过来,一瞬间恐慌盈满她全身,在手碰到马头的那一刻,求生本能使她噌的一下就爬到了马背上。
马匹一声仰天嘶鸣,黑衣人面色一变,身形如电般弹射过来,时迟那时快,周蕊蕊慌乱之间一夹马肚,马匹吃痛,瞬间奔了出去。
“站住!”
周蕊蕊马术极精,头也不回的策马狂奔,眨眼间就将那黑衣人甩后了一截,那黑衣人身形暴起,又追了上去。
谢锦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道这丫头也不是个死心眼。
雨水呼啦啦的灌了她一身,粘在身上潮湿冰冷,但她不敢在这里停留。
黑衣人有两个,另外一个不定也在这附近,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没时间浪费。
谢锦咬了咬牙,忍着疼痛将崔灵心背在背上,一手扶着树干,冒雨辩着路面,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外头挪去。
大雨给了她绝好的掩护,但也相应的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天色漆黑本来就不好找路,眼下困难更甚,她又崴着一只脚,好几次都脚滑摔在了地上,她倒还好一些,好歹是有意识的,但崔灵心是毫无所觉,摔在地上便滚一番,原本名贵的衣裙上全是泥浆,一张脸糊的看不出模样,谢锦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事。
要怪就怪她喝太多掺了蒙汗药的水,都这么折腾了还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谢锦心生恼意的时候,恨不得就把她直接扔了,自己一个人走,若不是崔灵心的连累,她现在肯定还好好的在家中睡觉。
但又一想,救都救了,她这一路费了这么大的劲,若是不能把崔灵心带回去讨要报酬,实在得不偿失。
她坐在泥泞的地上吸了几口气,心中只盼着周蕊蕊能早点进城将救援的人带过来,看了看四周没人追上来,起身又将崔灵心捞了起来,冒雨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天天亮的快,雨势停的时候,天上已经露出了启明星。
天快亮了,谢锦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地方,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去。
背上的崔灵心被凌晨的寒气冻的哆嗦了一下,睫毛抖了抖。
谢锦这一口气提了也不知道多久,许是一夜的折腾,她精神力下降的尤其厉害,听到马蹄声之后还愣愣的走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再想藏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一匹马停在了跟前,从上面跳下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还未大亮的天色里,显得如雪一般白。
看清那个人影,谢锦眼前一花,身再也撑不住一晃,两手脱力,崔灵心从她背上掉了下来,而她也直挺挺的朝前在栽去。
“阿锦!”晏江上前一步接住她倒下的身。
血迹混着泥土染上了他雪白的衣袍,晏江秀丽的眉梢微蹙,感觉到谢锦身上那冰凉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直往他身上钻,伸出两根玉石般修长手指往她腕间一扣,随后便将人一把抱起,准备离开。
谢锦一口气强撑着,意志力强的惊人,模糊中感觉到是晏江,所有强忍住的疲惫与疼痛都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她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的往一个方向指去,口中含糊的道:“谢,谢思……”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来,她人已经昏了过去。
晏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看到地上的崔灵心无意识的挣扎一阵,茫然的睁开了眼。
第二三六章 事末
清晨天才刚亮,热闹的城东坊市已经全部开张了,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就在多数人都在摊边吃早餐时,一个狼狈的人影突然闯入了这里。
她浑身湿透,裙角带着泥泞,隐隐还夹杂着些许血迹,一走动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
昨夜一场大雨,洗干净了连日来的燥热,本是天清气爽的一天,这个人影却是如此狼狈,一看便是淋了一整夜的雨。
坊市的人多数是呆愣愣的看着她,巡街人眼下还没出来,因此都没人上去询问。
周蕊蕊头疼欲裂,跌跌撞撞的往这走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看着四周。
本来应该去城西找人,可她头昏脑涨之下直接闯入了城东,马也不知道去哪了。她想要去找周铮,找爹爹去救人,可是越走越茫然,额头一阵阵发烫,让她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周围不少人都在看她,却没有人敢凑上来,就在她撑不住快要倒下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她控制不住,大喊一声:“阿锦!”
周蕊蕊眼泪差点要流出来,眼眶却是一阵干涩,她使出最后一份力气扑到那个回过身来的人旁边。
“我阿姐在哪?”
谢弈扶住周蕊蕊,泛着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周蕊蕊明显是出现了幻觉,一直抓着他的衣襟叫谢锦的名字,很快就晕了过去。
谢锦一夜未归,谢弈都要急疯了,周段氏已经去找她的胞姐去了,谢弈在这里没有多少认识的人,他也不敢去找谢家的人,只能在城东晃着,想着是不是谢锦在这里的哪个店里,只是昨夜没来得及回去。
方才听到阿姐的名字,他还以为那人真的是在叫阿姐,忙的转过身来,才发现对方只是认错了人。
可看着周蕊蕊这模样,谢弈心中更是慌乱,生怕谢锦跟她一样是在什么地方遭难了,想问问她,周蕊蕊欠却已经晕了过去,任凭他晃了几下都是毫无反应。
周围的人都在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俩,谢弈反应过来,赶紧将周蕊蕊抱起来,朝最近的结草堂赶过去。
此时城西也是一番鸡飞狗跳。
几个人都聚在了瑞王府中,陈顼前不久才刚从宫中出来,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又赶紧来到后院。
“成瑜,人找到了吗?”
晏江刚从屋中出来,他医术无双,以大夫的身份进去,辅国公府的两位夫人也没什么异议,此刻都紧张的盯着他:“我儿没事吧?”
晏江摇头道:“无事,只是昨夜淋雨感染了风寒。”
两位夫人都松了口气,紧提了一夜的心放下,手中不住搓着佛珠,口中不停祈祷念叨。
陈顼对这件事显然另有疑问,等晏江开完方之后,就将他叫到了一旁。
“成瑜,谢姑娘醒了没有?”他不问崔灵心的事,是已经听下人传报过了,崔灵心从被晏江发现就是醒着的,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是被谢锦一路带出来的。
晏江轻轻的摇摇头:“没有。”
陈顼脸色顿时凝了起来,有些难看,手中紧握着拳头:“实在是太过了,对几个女孩都能下这种手。若非是父皇插手,只怕这个暗亏我是吃定了。”
昨日他在晏江的提醒下如同醍醐灌顶,明白过来后便上门到周府去喊人。周夫人知道自家闺女还没回来,本就惴惴,生怕出事的是周蕊蕊,谁道想什么来什么,陈顼赶着时间就没打弯直了,周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周尚书本是陈顼的舅舅,但二人为在朝中避嫌,两家来往并不太深,陈顼通知了这则消息之后,若按照往常,周尚书肯定不会和陈顼一起进宫,但他就只有这一个爱女,是捧在手心里的,一听失踪直接方寸大乱,二话不就和陈顼一起进宫了。
陈顼颇有举一反三的智慧,进宫的路上还让人通知了辅国公府,于是辅国公世也大惊失色,紧接着后脚跟就进了宫。
皇上本是在后花园陪周贵妃赏花,听得通报就赶到了御书房,才了解了这件事。
能当上皇帝,他再笨也是敏感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弯弯道道,因为一下失踪了两家的贵女,此时非同可,直接派人出去详查。
这一查查到了城西京郊外,暗卫在一间丛林的屋里找到了还被绑着的谢思瑶,又发现了谢锦三人跳窗逃跑的痕迹,没在林里找到人,就先把谢思瑶带回来了。
周崔两家急的要死,眼巴巴的瞅着皇帝,皇上派人出去一趟,只带回来一个谢家的姐,心里着实尴尬,老脸不敢对着两家人,只好让人再去找。
那发现谢思瑶的暗卫又上交了一物,正是一块身份牌,乃是太孙府上之物。这东西一出,所有不明白的疑点全都似拨云见日一般通透起来。
皇帝见此物大怒,着令尚住在东宫的太孙出来,一番审问,太孙只作不知。周崔两家人在旁边等着,皇上更觉脸面无存,见太孙解释不了此物,当即大怒将人从东宫赶了出去,没收了琼林院,并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随即大理寺那边便被通报结案,不许再插手此事。
陈顼在这件事中充当了一个受害者,皇帝赏了他不少东西以作补偿,又下令安抚了周崔两家,而另外一个王爷平王似乎之前出京,并未插手此事。
陈顼这个暗亏因为皇帝的插手没吃成,但他对结果也不甚满意。
“成瑜,你觉得这事真会是我那侄儿做的吗?”
晏江眉眼柔和,只是淡淡一笑:“殿下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