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当她终于整个身子塞入了树洞中,下一瞬,她直接坠入一条通道,一路尖叫,还不忘把前面的火狐狸抱在怀里,触碰到它毛茸茸的身躯和真实的温度,她还来不及细想这条通道会通往何处,已经重重地摔到了冰冷的地面。
“哎呦。”就连声音,也是甜甜软软的女童嗓音,秦长安趴在地面上,摔了个狗吃屎,不过火狐狸当了她的垫背,才免得她的脸被地面擦伤,算是十分幸运。
从火狐狸的肚皮上仰起脸,火狐狸“嗖”一下往前跑,她只能抹了抹脸,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你来了。”不远处的竹林里的石凳上,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她转过脸来,正是诺敏,只是,比在混沌彼岸时更加年轻,约莫才二十岁的样子,整个人身材高挑挺拔,宛若青松,面颊有着淡淡的笑意。
“诺敏?”她一张口,就是女童的声音,宛若香甜的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一下。
“你叫长安是吗?”诺敏伸出手,握住她的小胖手,笑意洒脱。“我终于能见到你了。”
忍不住在心中哀嚎一声,轻声解释。“我不是这样子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模样,因为,我已经照过镜子了,你我的确有好几分肖似呢。”诺敏大笑,她本以为身为武将的自己,没有多余的似水柔情,此刻却忍不住摸了摸秦长安粉嫩的面颊。
照过镜子?秦长安的思绪飞快运转,脸色微微一白,难道——
正因为她的神魂被驱逐出来,才会被困在这个梦境里,而如今入驻她的身体的,是诺敏?!
“之前我在彼岸,对死后的事一无所知,如今才知道有人为了挽回当年的遗憾,背地里付出了那么多。”
“你见到赫连寻了?”
诺敏笑着点头,过去她犹如高山之花般冷艳,今日却笑靥如花,就连秦长安都能感受的到,她的心情很好。
胸口里涌动着的,有些感同身受的愉悦,但莫名的还有些隐隐担心。
两个人忍受了百年孤独,总算能靠着转生咒,在这一世见到面,皆大欢喜,令人动容。
似乎看穿了秦长安内心的一抹无形担忧,诺敏蹲下身子,轻轻捧起小女娃的脸,神色是鲜少有过的温柔。
“长安,有件事必须征求你的同意。一辈子,我只喜欢过赫连寻一人,纵然在当时,无人看好我们,而我们最后的确分道扬镳,阴阳相隔。只是,我们的感情并不是只有男女之情这么简单,我们从小就在草原上长大,又在战场上互相取暖,二十年多的相处,与其说我恨他,还不如说是气他。如今,我见到他了,也明白了一切的始末,被压抑多年的心愿,又开始不听话了,总是冒出来。”顿了顿,诺敏一手搭在秦长安瘦弱的肩膀上,直直地望入她的眼底。“我想借用你的身体,你愿意吗?”
那张女娃的精致面容上,顿时血色尽失,她紧握着拳头,眸光愈发清亮。
翌日。
“爷,您真的相信他们吗?”慎行问了句,顺着龙厉的目光看过去,那是诺敏跟裴九相伴离开皇宫的一对身影。
裴九不曾身穿青天监的白色官服,诺敏亦不曾身着华美宫装,利落的劲装打扮,头戴锥帽,因为她毕竟是顶着当今皇后的那张脸,可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世人面前,恐怕容易引起恐慌。
“朕不得不相信他们,不得不赌一次,他们两个不是狼心狗肺之徒。”
就在昨天晚上,诺敏请他到了栖凤宫,她直言不讳,绝不会永远地霸占秦长安的身体,做这种要下地狱坏人家庭的肮脏事。但同时也跟他坦诚,她知道自己如何退出这一具身躯,前提是龙厉派人先把金刚锥找到,至于那个法子,她稍后就会告知。
当然,她也有条件。
从西朗找到金刚锥不难,但必须要花费一段时日,因此,与其两个彼此陌生的人在皇宫里大眼瞪小眼,还有几个孩子闹得她焦头烂额,她索性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要暂时出宫,毕竟她跟龙厉两人见面都十分尴尬,就连面对那几个孩子,她亦是手忙脚乱,无从下手,更何况,用“急病”的理由能瞒过几天,但日子一久,很容易让人察觉其中的端倪。
她的要求,是跟裴九一道生活七日,而龙厉则负责在七日内找到金刚锥,七日期限一到,她就会回到宫里,告诉龙厉让秦长安回归本体的法子。
七天时间,对愈发思念秦长安的龙厉而言,很是难熬,但他最终不曾讨价还价,点头应允。
毕竟,对于那两个分隔了百年之久的男女而言,只能共同生活七日,才是更加短暂的时光。
唯独,他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这一具身体是秦长安的,是属于他的妻子,诺敏跟裴九不能有任何亲密举动,他会派人监视,一旦两人违背契约,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放心吧,老娘虽然十八岁之后就在军营里跟那些光膀子的臭男人混在一起,还不至于像你想得那么饥不择食,老娘好歹是御封的金领将军,哪有这么随便?!”诺敏嗤之以鼻,对龙厉的耳提面命,颇有些不屑。
毕竟,这男人虽然长得异常好看,但在诺敏看来,已经是好几代之后的小子,若她当初嫁人生子,留下后代,他纵然喊她一声祖奶奶都不过分,她都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应了。
但龙厉却总喜欢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跟她说话,她实在是不太习惯,索性出宫去,眼不见为净,乐得逍遥。
她很清楚这七天是她跟裴九最后的相处时间,是上苍的恩赐,她会好好珍惜。
再者,她虽然不拘小节,行事作风颇为大胆豪迈,但毕竟在世时,跟赫连寻没有半点名分,她表面对一切都无所谓,其实在这上面却很固执和保守,她本想把自己献给赫连寻,但赫连寻却婉拒了她的示爱,那时候,她就没想过两人还能在一起了。
她对秦长安感激不尽,又怎么会用秦长安的身体胡来呢?只能说,这长的好看的男人呀,心眼就是小。
两人的身影最终在龙厉的眼里缩成两个黑点,他阴沉着脸,缓缓转过身去,整个人犹如被黑暗笼罩,更显阴郁森冷。
他对裴九的最后一点信任,是源于相信这位开国皇帝的人品,不是一个没有半点克制力的男人,更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混蛋。
这七天,只希望快点度过,接下来,他要迎接秦长安的归来。
西朗王宫。
“陛下,您的伤还未痊愈,不能上战场啊……”老太医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苦苦劝说。
乌勒表情凝重地坐在榻上,裸着上身,浑身的肌肉嘭起,脖子里挂着一串狼牙项链,墨黑微卷的头发披散在脑后,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野兽般的狂野味道。
之前,后背被龙厉派来的暗卫划了一道,伤口好不容易痊愈了,金雁王朝突然出兵,他身为西郎国的国君,自然不好当缩头乌龟。只不过,跟陆青铜单打独斗的时候,背后的伤口再度撕裂,而腰腹也中了一刀。
他惊觉陆青铜的武艺过人,招招狠辣,两人过了一百多招,最终两败俱伤。
只是,交手之中,他小看了陆青铜的战斗力,那汉子颇有些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要跟他同归于尽的蛮劲,就连乌勒都不得不心中一惊。
眼看着自己渐渐落于下风,他用狼嚎引来一群苍狼,狼群对陆青铜群起而攻之,部下才有时间把他救回来。
但是那一日对他更大的打击,不是自己受伤,更不是手下损失惨重,而是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装着儿子乌金的马车翻了下去。
那一刻,他知道,孩子幸存的可能实在微弱。
而如今,巫女全都被杀了,又没了唯一的儿子,他纵然拼了这条命,也不可能放任金雁王朝对西郎国猛烈进攻,一旦他倒下了,还有谁能抵挡金雁王朝的八万精兵!届时,西郎国迟早会成为小周国、南阳一样,成为金雁王朝的属国!而龙厉绝不会留下他这个不听话的国君,龙厉大可杀了自己,再让自己的心腹当西郎的上位者,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此处,更觉情势猛地站起身来,腰腹上的白色纱布上再度染上红花,乌勒铁青着脸,灰蓝色的眼瞳冒出熊熊火焰。
他不能退后,唯有硬着头皮,背水一战,否则,成为龙厉的手下败将,战死沙场不算什么,一旦成为战俘,活着才是痛苦的开始。
他同样是心狠手辣之人,才能坐上皇位,岂会希望对方宽容仁厚?
但他知道,龙厉还是个少年亲王时,就会传出对刑求犯人有着可怕的“天赋”,他派人绑过龙厉的女人,这笔帐,龙厉是绝对要跟自己好好清算的。
“拿我的盔甲来。”他的嗓音格外低淳,望了一眼外头还未放亮的天色,心中已有决定:“备马。”
另一边,狼王乌勒再度亲自率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金雁王朝的军队中。
蔡敢拍案而起,一张脸涨的通红,大声骂道。“格老子的!乌勒那小子想自寻死路,老子成全他!上次被他溜了,算他命大,他不躲在西郎王宫里养伤,老子也敬他是一条铁铮铮的硬汉!这次,老子一定要给陆青铜报仇,今晚给兄弟们每人发一块羊肉,好好睡一觉,养足力气,吃饱了明早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杀他个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