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院子是陆统领看中的,也是他以后的家,我既然让你去了他的身边,你的确该事事为他着想,明云,你做的很好。”
明云红了脸,“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娘娘别夸奴婢了。”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接回宫里来吗?”
她摇摇头,却又总觉得秦长安那双带笑的眼睛里装着很多东西,自己一时之间无法看清楚。
“陆统领临走前,特意跟我说起了你。”秦长安故意说得暧昧不明,便是想试探一下明云的反应,这就叫做放长线,钓大鱼。
“是、是吗?”明云的脸更红了,那片绯红甚至蔓延到脖子里。
“明云,你啥时候还有结巴的毛病?”站在一旁的翡翠都忍不住笑了,开口调侃明云。
明云垂着脑袋,一双手交握着,手指打结,几乎缠绕成麻花,那副娇羞的神态,秦长安不可能错认。
不过既然答应二哥,表白的事就应该让男人来做,她试探一下即可,没必要戳破最后一张纸。
秦长安若无其事地问:“你跟陆统领相处也有几个月了,你觉得这人如何啊?毕竟是朝中的臣子,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陆统领人挺好的啊。”
“喔?好在哪里?”
明云犯了难,想了一会儿,一脸认真,误以为秦长安是真的站在主子的角度,想知道陆青铜是否是个可靠的人才,斟酌了下用词,才说道。“陆统领只要回了家,除了练拳习武之外,就是在书房看那些兵法。偶尔跟同僚喝酒应酬,但从未醉酒,更不曾夜不归宿,可见,陆统领是个有自制力的男子。”
秦长安见单纯的鱼儿上钩了,噙着浅笑,循循善诱。“还有呢?我听说这位陆统领私底下沉默寡言,就像是个蚌壳,是否性子很古怪孤僻?”
“不会啊,娘娘,私底下的陆统领,对我们这些下人从不摆架子,虽然脸上的笑容少了点,但只要相处久了,其实他的话并不少,奴婢问他话,他也从不会觉得不耐烦,而且平易近人,会关心人呢。有一回奴婢的衣裳在做事的时候被勾破了,打算缝补好再穿,没想到第二天陆统领还送了奴婢一套成衣,可见他不像那些眼高于顶的主子,从不把下人当人看。”明云没了防备,打开了话匣子,跟秦长安推心置腹。
一抹得意的笑容在眼底转瞬即逝,原来送衣裳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少了一些风花雪月的感觉,但的确更符合二哥的性情。
“我要听的是他的臭毛病,怎么到你这儿,说出来的都是好话呢?”
明云微微一愣,一脸茫然,察觉到主子不太满意,于是挖空心思继续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欺瞒娘娘,若要说还有什么的话,陆统领闲下来的时候会做木雕,奴婢觉得做得惟妙惟肖,可是都堆在一个屋子里无人欣赏又挺可惜的。于是奴婢就问他可不可以拿出去卖,陆统领说只要别打着他的旗号就成,后来奴婢就挑了一部分让大哥放在店铺里,销路还不错呢。”
听到这里,秦长安满心震愕,二哥喜欢做木雕的确是个兴趣罢了,没想到明云居然想到这种法子,而且还能说服二哥答应?
“卖的很好?”
“是啊,大哥说一个月拿十个木雕过去卖,能进账三百两到五百两不等,头一个月奴婢把银子交给陆统领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古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秦长安再也忍不住了,轻笑出声,她明白二哥听说了那些价码是何等感受,他现在是三品官,一个月的俸禄明着也就至多五百两吧,可是他拿来打发时间的木雕居然也有这么好的销路,若是有心经营,岂不是比当官还有财路?毕竟,这些木雕在二哥眼里,肯定是不值一文的。
“明云啊明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有做生意的头脑?”
她羞赧地笑了,并未给自己揽功劳。“这都是跟娘娘学的,而且大哥也帮了奴婢一些忙,奴婢只是出了个主意罢了,没做什么特别的。”
秦长安颇为欣慰,兴许二哥跟明云之间的感情犹如细水长流,她不必太过心急,明云虽然性子单纯,但只要用心调教,也不是不能担当一家的当家主母。这般想着,她觉得二哥的婚事似乎也已经迎来了成功的曙光,整个人轻松许多。
“你大哥最近好吗?”她出宫见得最多的就是冯珊珊跟风离,吴鸣的确有许久未曾照面了。
“大哥上个月已经当上主账房先生了,娘娘不知道吗?”明云的眼神里似乎有着隐隐的期待,却又不敢问的太直接。
“那些商铺的事,我的确没打听,你大哥做事踏实,以后肯定不止是一个账房先生。”秦长安点到为止,或许明云也察觉到吴鸣的心事,但她的态度越是果断干脆,对吴鸣而言,就越是有可能追求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明云,我问你,你觉得陆统领的相貌如何?”这是个敏感的话题,但她试图问的稀松寻常。
“陆统领算得上是相貌堂堂的,很有男子气概。”明云毫不掩饰地回答,小时候不懂事,追求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如今她已经改头换面,连脑袋都动过一刀了,也该变得成熟理智了。
秦长安故作担忧:“我听说很多人看了他的脸都退避三舍,毕竟他脸上有个奴字,终生无法抹去,可以说是破相了——”
明云低下头,一言不发,以为她当真介意二哥的容貌,打起了退堂鼓的秦长安不免有些失望,毕竟明云过去是尚书府的小姐,又被姨娘教的十分虚荣,再加上她自己长得秀美,莫非骨子里的喜好根本无法改变?
沉默了一会儿,明云再度抬起头来,她沉静地说道。“娘娘,过去奴婢跟大哥不亲,其实偷偷嫉妒过大哥那张足以让北漠女子心仪的脸面,却又认定大哥跟姨娘所说的一样,无非是空有一张好看的脸,不过是个空架子。如今大哥容貌毁了,奴婢反而才看清楚大哥的好,知道他的心跟脸一样美丽。有人虽然长得好看,可是内心丑陋,还不是让人避之不及?奴婢已经不怕大哥的脸了,陆统领脸上只是有一个字而已,奴婢不觉得那有什么,更不会因此而觉得惧怕。”
听了明云的这一番回答,秦长安是彻底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放了十二万分的心,整个人的眼神都柔和不少。这才放弃继续讨论二哥的话题,之后的事,就交给他们两人吧,只要有缘,总是能走到一起。
她没有再问明云是否在乎跟二哥之间差了将近十二年的年纪,有何等的看法,除了问的太多越容易露出马脚之外,明云连二哥的破相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年纪呢?她无需再问,多此一举。
“在陆统领回来之前,你就安心留在栖凤宫里,去吧。”她朝着明云一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明云她跟二哥的关系,但心里则是接受了明云终究是自己二嫂的结果。
翡翠把人带走,明云秀气的脸上再度浮现笑容,年纪相仿的姑娘们虽然都是下人,但情同姐妹,很快整个栖凤宫又热闹起来。
躺在床上坐月子的秦长安休养了半个月,气色渐渐恢复如初,床畔站着的程笙姑姑正在报备皇子公主的满月酒的各项准备事宜。她知道宫廷里对于新生儿的出生,一向是喜欢大操大办的,毕竟皇族都爱奢侈作风,而皇族的开枝散叶更被视作后宫的头等大事,不能跟普通百姓家里一般敷衍了事。
听了程笙姑姑一连串的话,又是宴请百官,又是准备满月的礼物,就连请来宫里为两个孩子剃头的师傅也要一再筛选,十分隆重。
“程姑姑,宴请名单上就这么多人吗?”她接过名单,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看了一下上头的名字,她轻轻合上,问道。
“上面可是有什么遗漏?娘娘有想要宴请的人吗?”程笙姑姑笑着问。
她抿了抿红唇,心中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阵子没有人送来关于蒋思荷跟龙奕的新消息,或许他们在小行宫里依旧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与世隔绝的日子,每一天都过的类似。
算算他们离开皇宫马上就要满一年了,龙奕的离开兴许带着几分权势之下的无奈,但蒋思荷却是对后宫再无眷恋。
蒋思荷过的好吗?她们如今的身份依旧敏感,她当然清楚龙厉可以一刀两断地跟龙奕做切割,毕竟皇权的争夺一战,一山不容二虎,留着龙奕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但她却还是很想念蒋思荷,纵然她无法理解到最后蒋思荷还是选择跟龙奕走在一起,但日子是自己过得,别人是否理解,其实本来就不重要。
蒋思荷是名门贵女出身,她从小就被灌输的就是女人应该从一而终,纵然她曾经对龙奕万分失望,但是年幼的潜移默化,注定了她已不可能在其他男人的怀抱里绽放笑颜。
唯一庆幸的是,龙奕虽然专宠过楚白霜,但渐渐的对蒋思荷动了心,他们本是夫妻,如今还一道同甘共苦,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希望龙奕可以看清楚楚白霜的真心一片,两人共度余生,也不枉费蒋思荷对他如此宽容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