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等我,有朝一日我必定能追上你。”
她垂眸一笑,长睫挡住所有过往带来的恍惚,再度抬眼的时候,眼里已经风平浪静,任凭天崩地裂也不改颜色。
“知音难觅,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铭记在心。”
萧元夏得不到她的承诺,目光透过她的身,落在门后的庭院,眸色黯然。“你实话,不会真的心仪他吧?他背负着奴籍,跟你怎么般配?”
她沉吟许久,才。“我会给他抬籍的。”
闻言,萧元夏沉默了许久,漫长的宛若过了一个春秋。他的手一抖,垂下了青色帘,淡淡地。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秦长安目送着马车离开,心情有些怅然若失,两年前,彼此都还年轻,也许真有那么一瞬间心弦拨动,但她很快压制住了,没再继续沉迷。
她不认为萧元夏能让她等到那一天,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女人会对一个皇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所以她没。
明遥站在树下,仰起脸,马蹄声已经远的听不到了,她却坐在树上,花团簇拥的裙摆随风摇曳,飘然若仙。
他耳力向来就好,隔着个院还是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同为男人,萧元夏对秦长安有情,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秦长安要给他抬籍,令他心魂俱动,那种占据内心深处的满足和骄傲,与床底上的水乳交融截然不同。
可是一转念,却又怒气增生。就凭一个倌倌里的男娼也能得到她的温柔相待,同床共寝?他还不如一个服侍男人的低贱男娼?
她是瞎了吗?
秦长安完全不知道树下的男人矛盾又复杂的心态,她抱着树干,眺望着远方村落的袅袅村烟。她在军营养病的一年,极为虚弱,萧元夏专门为她送来不少北漠的稀奇玩意儿讨她开心。
重温旧梦是人人都难免的情绪。
他对她的好,她必会回报,只是她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成为萧元夏的妻妾之一。宫里的崔公公早就暗示过她,皇帝有意把伯安候的女儿指给四皇。
“下来。”树下有人开口。
她双手撑在树干上,垂眼看他,长发徐徐飘动,眉眼淡淡,看不出喜怒。
“走吧。”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姿态倨傲:“这七天不是我了算吗?”
明遥带她去的,是骑马还花了一个时辰的“鬼市”。
北漠有个习俗,每一年入冬前会举行一年一度的鬼市,不同于一般的市场,售卖的都是奇形怪状的东西,但有个规矩,在鬼市上贩卖的东西,买主不问来处,卖要看卖主的心情,甚至有地方是以物易物,除非拿出卖主想要的东西来换,否则千金不换。
“你一开始就想带我来鬼市?”她眸发亮,神采飞扬。
“郡主很喜欢新奇的玩意吧。”他的轻描淡写,但眼神却无法从那张恢复了风华的脸移开,果然,她从不会让负面情绪影响自己太久。
她皱了皱眉,为什么明遥明明才跟她相处不久,他却好似认识她许多年,能够挖出她隐藏的喜好?
“阿遥,你——”她想要询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真巧,已经开市了。鬼市只开两个时辰,以三声锣声结束。”他嫌她太啰嗦慢吞,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见她的眼神几不可察的变化,他黑瞳陡然沉下,不顾旁人在场,撸起她的宽袖,见她玉臂上一圈淡淡红痕。
“萧元夏那个混账弄的?”他的嗓音生出强烈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秦长安拉下衣袖,忙不迭看看周遭的行人,不悦地挑眉。“他可是你们的皇,注意你的口气。”
他阴测测的,嘴角抽动,终于压下所有的怒气,他就是不喜欢她身上留下别人的痕迹!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丝,全都不容亵渎!
“老板,这是什么?”不停地走走看看,秦长安突然被一个不起眼的铺吸引,是铺还称不上,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老板其貌不扬,懒散地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抽着水烟。
她指着的,是一颗蛋,一颗铁灰色的拳头大的蛋。
“孵出来不就知道了?”老板挖挖耳朵,爱理不理。
明遥看了想揍人。
她笑着又问:“不知老板开价多少?”
“一锭金。”他头也不抬,啪嗒啪嗒吸着水烟,吐出一口白烟,脸上有些迷醉般的醺然。
“就这破东西?”明遥冷哼一声。
秦长安回头瞪他,从怀里掏出钱袋,正欲付钱,却见那个男人臭着脸。“老不卖了!”
“不是好一锭金吗?”秦长安耐着性。
“你男人不懂规矩,我不卖你。”
“要不我让他给你赔罪?”她推了明遥一把,凶神恶煞地。“他不是我男人,是我下人,反正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要打要骂随你的便。”
“好啊,你这娘的话还有几分人味。这个蛋归你了!”男人终于站起来,拍了拍明遥坚实的后背,满意地点头。“让他帮我干一个月的活,不错不错!”
“那这金?”她笑眯眯的。
“不要了!”
“爽快!”
秦长安将这颗蛋包裹在丝帕里,往怀中一塞,朝着老板挥手。
明遥不敢置信,这个女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欢欢喜喜地走了!
他冷眸里是无尽的黑,幽灵般的眼神,转向了身旁的男人。
就为了一颗蛋,把他卖了?而他只值一锭金?
“你真要我留下来?”他拔出一把匕首,往木桌上一插,阴狠的眼神好似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老板手里的水烟摔在地上,一脸愕然。
“这把匕首拿去卖,至少值五十两黄金,够塞你的嘴吗?”他取下面具,将脸对着老板,扯出鬼一般的可怕冷笑。
“够够够……”老板脸色煞白,被吓得魂飞魄散。
秦长安正在另外一个摊上挑选东西,突然被人拦腰一捞,下一刻已经被他扣住纤腰,他手劲加大,似乎在宣泄心中的怒气。
“这么快就脱身了?”
“你玩的很大。”他在磨牙。
“在鬼市就要玩的大,才能吃得开。”她毫无愧疚感,朝他粲然一笑,手正欲拍拍他胸膛,他却嫌恶地闪开。
她的手落了空,悻悻然地摸了摸鼻,继续蹲下去,选了一个玉扳指,痛快地付了银。
这一看就是男人的物件,玉石不算上等,但纹理极为漂亮,翠绿剔透。
“喏。”
她朝他摊开手心的玉扳指,的高深莫测。“这个玉大有来头,是北漠才有的柱石——”
他冷漠地打断她沾沾自喜的吹嘘和自夸:“柱石是没错,充其量也就是二流货,你买贵了。”
为什么她的眼光从到大就不能长进一点?这世上真是有一种人,生来就没有好品味的吗?
秦长安沉下脸。“你不要就算了。”他眼底的不屑和轻蔑算什么?
姑且不去看那个成色一般的扳指,明遥鲜少动情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波涛万顷旷荡。“给我的?”
“二流货可配不上你明家大少爷,我回去送阿猫阿狗也成。”她继续走。
明遥猛地拉住她,眼底火样的光芒照的人眼睛生疼,仿佛连冰冷的银质面具也温暖起来。
“拿来。”他伸出手,不自觉流露盛气凌人。
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坏脾气的丫头!他主动靠近她,从她握的很紧的拳头里,掏出那一枚玉扳指。
一抬头,秦长安已经走的很远。
他送她玉戒,她不收,她送他扳指,他却要了。
不知不觉,他竟然弥足深陷了吗?
正文 030 你以为郡主府的软饭这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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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安一早就被召入宫。
眼前的金色大床,四角雕着龙头图案,床上的中年男人头发黑白参半,身着金色宽袍,圆润的脸,圆润的身体,正是北漠皇帝萧儒。
萧儒的目光温和中有精锐:“长安,朕找了几个太医,全都支支吾吾不出来,你可别学他们啊!”
她微微一笑,气度从容。“皇上,您背上的瘤不能留,但我知道北漠贵族不喜见血,太医们一开始想用药剂缓解,做法没错。”
“依你看怎么样?”
“汤药无用,就只能动刀了。”她回答的果断。
萧儒沉吟许久,才问。“你有几分把握?”如果不是每日躺着疼痛难忍,无法入睡,他也不想做北漠历位皇帝第一个开刀流血的。
“六分。”
面对这些惜命的皇族,太医全都采取保守治疗,生怕在动刀的时候出了差错,而且,没有丰富的经验,是不敢拿刀的。但她不一样,她在伤兵营习惯了用最快的方法救人,别流血,就是断肢残骸也看的麻木了。
北漠皇帝的那颗瘤长在背上,在她看来有完全的把握,但凡事谦逊一些最好,话得太满反而容易遭遇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