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安清淡一笑,从容不迫地答复。“还行。”/
见她依旧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龙奕不曾得逞,眉头再度慢慢蹙了起来。/
“如果朕不准备让你起来呢?”/
不难察觉皇帝的刻意刁难,秦长安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反问。/
“皇上是君王,你若让人长跪不起,谁敢违逆?”/
龙奕的脸微微扭曲,用力挥了下明黄色的衣袖:“平身吧。”/
“朕给了两个选择,靖王妃或许要好好想想,不如,在你不曾想清楚之前,就住在皇宫吧。”/
这话说得好听,但分明是打算把她软禁,除非她跟皇帝示弱低头,否则,她一步也休想走出皇宫。/
她忍了这么久,终究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龙奕已经转身,丝毫不理会身后的秦长安是何等反应,他已经断了秦长安的所有退路,笃定这次她只能妥协。/
“靖王府的男主人虽然不在,但我这个当家主母不能不回去,否则,必然会乱了套。”她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没有任何太大的起伏。/
“就说靖王妃在皇宫短住。”龙奕再度举步,只要秦长安人在宫里,就任由他拿捏,她性子再倔强,他就不信攻不下!/
他当然明白,龙厉在走之前,会留给一批保护秦长安的护卫,但是在皇宫里,只要秦长安没有生命危险,看上去不过是被留下来短住做客罢了,那些护卫没有任何理由把人带走,而秦长安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眼皮底下,除非她想要玉石俱焚,否则,决不能轻举妄动。/
夕阳西下。/
白银站在秦长安身边,手里端着宫女送来的食盒,自从被侍卫送到涤水宫,主子已经坐着一动不动半个时辰了。/
她若有所思,一手搁在桌上,手边的茶水早已凉透,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喝上一口。/
皇帝给她的选择,要么成为宫廷女医,接下太医令的职位,看起来这是对她能力的一种肯定,实际上,不过想把珍贵药人变成他一个人的罢了。到时候,只要他一句话,无论她在宫内宫外,都必须为他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到时候,她根本无力反抗,哪怕他需要她的血液……/
要么,就是背负上敌国奸细的罪名,想回北漠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任何一个国君,都不会在这种局面上袒护她,更何况她跟皇家没有实际上的联系;若想留在金雁王朝,身为北漠的奸细,哪怕可以留她一命,怕也是终生被软禁,那种生活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皇帝无所忌惮地对她下手,想必对龙厉也无所顾忌了,又或者,他认定龙厉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跟他这个兄长翻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安谧又漫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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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情比金坚 064 苗蛊
西南苗地。/
“爷,孔雀王来了。”谨言在门外开口。/
“让他进来。”/
巴扎依旧一身五彩缤纷的华服,在热情奔放的苗地或许不算什么,但落在龙厉的眼里,总是太过碍眼。/
“靖王爷,不知昨日送来的水果您可满意?”巴扎嘿嘿一笑。/
宽大的书房内,一个俊美男人带着几分慵懒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透着一丝玩味。/
“比起那些水果,本王更好奇今日你给本王带来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巴扎所说的水果,是昨日藩王府的官家派人抬过来的一个大竹篮,上头搁着各种当地特有的新鲜水果,清新香甜的果香味扑鼻而来。/
对于生活在京城的龙厉而言,有些果子的确很少见,毕竟光是从西南运到京城的路途太过遥远,这些水果无法保存,对于外地人而言,自然尝不到了。/
但他看了一眼就清楚,这是巴扎的讨好手段。/
果不其然,当最上头的一层水果拿走之后,下面是两大叠的银票,每一张都是一百两的巨额,让慎行清点了下,竟然有一万两白银。/
他本以为西南苗地不如江南富庶,巴扎就算想要孝敬他,也拿不出像样的贡品,这么一看,倒是他小看那头熊了。/
作为一个藩王,除了朝廷那不起眼的俸禄之外,自然还有别的进账……不过龙厉自诩不是大善人,他从很多年前就清楚这其中的水深不可测,巴扎一个边陲之地的藩王,一出手便是一万两,可见除了手笔不小之外,而且有求于他。/
“不瞒王爷,我的确抓了个跟乔傲交好的家伙,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做了不少坏事,他坦白乔傲三年前结识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高人,两人厮混了许久,常常偷偷摸摸躲进山林之中,几个月后才出来一趟,行踪极为可疑。可是乔傲个性阴沉,纵然是小时候的玩伴,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说,乔傲的身体正是那时候变得奇怪,明明腿瘸了,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重新下地行走,但精神奕奕,三日三夜不睡觉都神态饱满,不显疲态。”巴扎思忖了会儿,下了结论。“怪,真是怪。”/
“本王听闻苗人私底下有不少古怪的玩意儿,巴扎,你不就是地地道道的苗人吗?”/
巴扎脸部变得僵硬。“苗医的分支不少,经过数百年来的传承,特别是在偏远的深山老林里,那些部族会练蛊,也会施蛊……”/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龙厉幽幽地扫了巴扎一眼,蛊这种东西,他已经领教过它的厉害,当年受了一年的情蛊磨难,那些蛊毒发作的痛苦,他无法让人分担。但也正是因为种了情蛊,才能光明正大地拉着秦长安享受鱼水之欢,因此,对于他而言,情蛊带来的不只是痛苦,还有情欲的痛快。/
“继续。”/
“苗人的蛊,往往较为平和,但我曾经听说过一些蛊,是以凶险闻名的。但是越凶险的蛊,要炼成越不容易,很容易被反噬,因此苗人民间懂得那些久远练蛊术的人也不多了……”巴扎端起茶杯,却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微微一愣,才意识到靖王有可怕的洁癖症,只能悻悻然地放下茶杯,咽了咽口水。/
明明这个院子还是他的,只是对于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他特意选了一处幽静的院落让高贵的王爷下榻,结果风风火火赶来,连一杯茶水都不能喝。/
“巴扎,本王不让你喝水吃东西,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一会儿全都吐光——”龙厉缓缓拍了拍手掌,面无表情的慎行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漆盘。/
巴扎满心困惑,眼下的确是饭点了,连杯茶都不许喝的靖王,难道还给他特意准备了饭菜?可是他又为何说什么一会儿会吐光,因为饭菜不好吃?/
当他趁着烛光,看清楚放在桌上的漆盘里是什么东西,顿时胃里翻江倒海,纵然他是武将出身,纵然他长的五大三粗,纵然他见识过战场的残酷,他还是忍不住地……想吐。/
但是反观那个年纪轻轻俊美无俦的靖王,他却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眼神平和,仿佛早已见怪不怪。/
漆盘里摆放的,是一颗心脏,人的心脏。/
约莫手掌大小,颜色呈现出紫色,上面并未留下太多的血迹,应该是被清水冲洗过,但还是散发出来一股难闻气味。/
“这是从其中一个暴民尸体里挖出来的心脏,你可看得出可疑之处?”龙厉扯唇一笑,不知为何,烛光的明亮和阴影,共存在他的那张脸上,看得人不寒而栗。/
巴扎强忍住恶心的感觉,硬着头皮多看了这颗心脏两眼,这才发现心脏的左下方,有一个绿豆大小的孔洞。/
马上把视线移开,他一副看到鬼的表情,连连点头。“没错,此人中了蛊,经过一段时日,蛊虫能够适应宿主的身体之后,就会随着血液,找到心房,寄居在此处。虽然不太清楚这是哪种蛊,但一般来说,宿主死后,蛊虫会随着尸体身上的伤口破体而出,不过离开了宿主,蛊虫也就活不长了,往往在一天之内就会僵死。”/
龙厉无声冷笑:“巴扎,你这个无缘的女婿,可真是人才啊,擅长施蛊,而且还能用蛊术操控人心,为他卖命。再给他几年时间,岂不整个苗地都由他说了算?”/
任由年纪足以当自己儿子的靖王数落嘲讽,巴扎无言以对,闷声不响。/
“他可以用蛊来控制人,却无法控制人的欲望,被困在林子里已经第五日,那些暴民难道还能不吃不喝活下来?”龙厉垂眸,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神凌厉。“是时候了。”/
巴扎心中一沉:“王爷有什么好法子?”他明白,已经被下蛊的人,不该留下,哪怕留下,也是后患无穷。/
“放火,烧山。”薄唇轻启,溢出四个字。他无心恋战,更无心继续陪乔傲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只因……他的心里有牵绊,他总觉得放心不下,恨不能马上就结束战事,连夜赶回京城。/
一个时辰后,军营排除五百将士,手持火把,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走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