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您该知道,我已经——”她没再下去,眼神透着沉稳。
“我不介意。”他将这一句话,的极为吃力。如果不是她得了他的心,他从未想过会接纳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毕竟,要男人不在意这一点,很难。“你也是被祁门害的。”
越想越呕,他一拳头击打在桌上,脸皮发青,勃然大怒:“该死的祁门!”
如果没有祁门,没有居心叵测的六皇,她怎么可能委身于一个倌倌!
“能找到解药固然好,找不到……我也不觉得多么悲惨。事实上,有个贴心的后院人也不错。”
萧元夏闻言,本以为她在谎,但见她一脸泰然处之的模样,犹如被晴空霹雳击中。
两个月没见,她并无憔悴消瘦,脸色白里透红,眼神也不见半分哀怨……是她胸怀宽广,还是她真的不讨厌那个男娼?
明遥听着她的这一席话,眼底冷意褪去些许,涌上莫名的触动。目光炽热地追随着她,眼底早已没了那个什么四皇的存在,那一瞬间,他知道他留下来的原因。
不是因为情蛊。
哪怕没有情蛊,他也想陪着她,哪怕就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后院。
萧元夏脸色不好看地离开后,还不忘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却不太在意,箭步流星地走向若有所思的秦长安。
他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微凉,被包裹在他火热的手心,她抬了抬眼,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看向面前的男。
“秦长安,就算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信,你也可以相信我。”
她皱了皱眉,他直呼其名的态度让她不快,那种好似他才是主的压迫感又回来了,想从他手里抽出手,他却握的很牢,死也不放开。
躲不开,只能被迫盯着他的那双眼,那双黑漆漆的眼里,狂嚣飞舞的尽是热烈笃定还有……太多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比四皇的还要癫狂炽热,好似是认定了某个人的那种迫切。
她的脸色漠然,是她对明遥太好,养大了他肚里的野心和自负吗?
翡翠将四皇萧元夏送到郡主府的门外,见身后无人,她才低声。“有件事,奴婢要跟殿下起。”
“什么事?”萧元夏脸上还有薄怒。
“郡主跟那个男人同床之后,隔日的被褥是奴婢清理的……分明没有落红。”
萧元夏的眼神瞬间沉下来,那张常常有笑的俊雅面孔,只剩下寂寥和凄楚,以及一抹不由自主的愤恨。
她早就不是处了吗?她之前的生活,他浑然不知,难道……她之所以拒绝他,因为早有喜欢的男人了?
……
书房内,秦长安眉心微蹙,脸上冷然。
“郡主,您打算怎么处置翡翠?”白银低着头问,她负责报备翡翠私底下跟四皇的谈话内容。
“明日把她送去药田,就那里缺人手。把珍珠调过来。”
翡翠跟四皇表忠心的行径,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决不能容忍翡翠一而再再而三地泄露她的隐私。
“今晚,五皇在万宝楼订了酒席,邀您过去,还指明要明公一道前往,您去吗?”
她沉吟许久,含怒的眼神恢复清亮,弯唇一笑:“去,为何不去?他们又不是老虎,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来北漠两年,逃避一向不是她的作风,否则,她不能坐上如今的位,越是风声鹤唳,越要一往直前。
明遥站在窗边,眼底一片冰凝,思绪万千。
她连一个香囊都不肯给他,甚至在他拥有过她好多次身体之后。
而那个温如意,却得到她主动奉上的香囊!
他越是沉沦,就越无法避开内心的挫败,为何他们的身体那么亲近,他却始终无法走入她的心?
温如意就那么好?不过一个质,而且早就死了,她却还念念不忘!
他用了力气,感受到手心里的玉戒指被手汗沾湿了,却又突然松了手,不想弄碎这一枚戒指。
虽不值钱,但他在那个首饰铺里挑了半天,才选中了这一枚戒指。
他不能买里面最美丽昂贵的首饰,只因她不是没脑的女人,这种破绽他不能有。
“阿遥,想什么呢?连我来了都不知道。”身后传来一道轻快的嗓音,恍惚之间,竟好似带着情人之间才有的亲昵。
明遥僵硬地转过身。
她笑靥如花,眸光闪闪:“晚上有空吗?带你去吃香喝辣。”
他的嘴角暗暗一抽,脸上的阴冷还未彻底褪去。
“是什么局?”
“五皇萧涌请我们去,不过,我想他肯定是对你很好奇——”她顿了顿。“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去。”
“郡主不用激将法,我也会跟你去的。”明遥不冷不热地回。人人都对他好奇吗?他难道是当街被耍的猴?!
她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看破不破,才是大智慧。”
明遥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萧涌包下了万宝楼最大的雅间,旁边坐着的是新娶入门的五皇妃汪妍,秀气雅致。
“五皇,五皇妃,让你们久等了。”秦长安边边走进来。
“我们也是刚到,长安,快坐。”汪妍热络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我约了四皇,可他却推脱不来,你们之间不会是有什么事吧?”萧涌英朗的面目上有着不怀好意地的笑。
“四皇刚赈灾回来,舟车劳顿,不来也很正常。”她淡淡一笑,从善如流。“毕竟跟五皇吃顿饭,需要耗费不少体力。”
“长安,你又不是头一回跟我喝酒,犯不着这些扫兴话。”萧涌性情耿直豁达,亲自给秦长安倒酒,一抬头,才发现有人将她的酒杯移开。
“看不出来,你这后院人还挺忠心护主的嘛……放心,这是万宝楼最好的桃花酿,喝不死人的。”他啧啧一声,不由地又看了明遥两眼。
“桃花酿是女人喝的酒,您一个大男人喝,不太适合吧?”秦长安幽幽问道。
萧涌豪气万丈:“我点了玉露酒,不知你的后院人有没有这个酒量陪我一醉方休?”
秦长安但笑不语,不动声色,这个萧涌总能把好好的气氛搞僵。若他不是皇,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追着砍了。
“阿遥习武的时候胸口受了伤,滴酒沾不得,更别提是寻常人一杯就倒的玉露酒了。”
萧涌自斟自饮,调笑道:“这把年纪才练武?骨头都硬了。再他看上去,更像个白脸嘛。”
明遥眯起森眸,眼底尽是冷芒,这就是她的圈?换做平日,这种头大无脑的家伙给他提鞋都不配!
萧涌悻悻然地给自己倒酒,观察着这个新奇的男人,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不屑疏远的意味。
“他为何戴面具?”
“五皇,阿遥曾被毁容。”
萧涌张大着嘴,半天没合上,看到秦长安依旧淡然的神色,他又感慨又佩服地。“长安,你果然是个奇女……”
汪妍则比萧涌会话:“我看这位公气度不凡,想必出身不差,不看容貌,必定有很多长处。”
“哪里长?”萧涌脱口而出,眼神暧昧地上下打量散发一身冷清气息的明遥。
秦长安真想让白银把萧涌拖出去大卸八块。
“明遥曾经是官宦弟,被连坐为奴为娼,不过这并不是他的错。”
“你他叫明遥?”萧涌顿时变色。“户部尚书明启忠的儿?”
秦长安皱了皱眉头,正欲发话,却听得萧涌愕然的自语。
“明启忠还未落马的时候,是朝廷重臣,他五十寿辰的时候,我还去过明府。”他陡然将目光定在明遥身上:“明遥,你我曾经见过面,为何装作不认识我?”
她转向他。
明遥黑瞳一沉,语气冰冷:“过去的人和事,都跟我无关了。我只想过全新的生活。”
“你真是明遥吗?”萧涌一脸怀疑:“以前的明遥开朗亲切,才华横溢,不像他这么阴沉安静。”
萧涌还想什么,被汪妍拉住,使了个眼色。“遭此巨变,谁的性格能不改变?你就少两句吧,没看出来长安都不高兴了吗?”
虽然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可是萧涌就是固执己见,认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闷闷地喝起酒来。
这一顿饭,吃的意兴阑珊。
两人走在冷清的街巷,她率先发问:“你真没认出来五皇?”
“父亲五十寿辰的时候,家中来了很多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未必能记住来过的任何人。更何况,时隔四年之久了。”
明遥的不无道理,她一点头,没再追问。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明遥的眼神犹如深潭,深不见底。
“郡主的酒量这么好?”刚才在酒席上,她喝了不少。
“还谈不上千杯不醉。”秦长安一笑置之,不以为然:“商家出来应酬的时候,难免要喝酒,酒能误事,也能成事。”
他拧着眉,想到她在一堆男人里头言笑晏晏地喝酒的情景就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