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么一星半点微乎其微的温情,仿佛让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这个高傲皇子,变得那么不同,毕竟此人虽然残暴不仁,可是从未被任何人的感情软化过,也从未对任何人付出过真感情。/
更何况,身在曹营心在汉,既要跟龙纯老王爷斗智斗勇,但心里却又无时不刻记挂着远在京城的王妃,甚至还想到要给王妃买一匹马回去当礼物,甚至从来对人不会温言温语的主子,竟然破天荒地写家书了……/
眼前这个主子,莫不是假的吧?/
“说到马匹,属下还是略懂一二的,爷,您走慢点,属下陪你一道去啊。”慎行不怕死地快步跟上。/
龙厉哼了一声,在慎行的服侍下坐入马车,干城的事办的差不多了,闲暇时间,他却又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疑惑。/
当初秦长安只有七岁的时候,就因为骑马摔断了一条腿,哪怕后来被陆仲接好了,但走路总是一跛一跛。直到她自己拥有高明的医术,在北漠为自己治好了腿,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怀疑陆仲的用意了。/
为何当年她的亲生父亲故意留了一手,没把她完完整整地治愈,而是放纵她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成为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陆仲理应明白,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是多大的灾难,又意味着她从小就要承受多少非常人能够忍受的目光。/
此事龙厉也曾怀疑过,只可惜陆仲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但他却相信,陆仲之所以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用意。/
光看陆仲察觉到陆家有难之前,曾经把女儿托付给温如意,让他把幼女带到靖王府,哪怕揭开她药人身份也势必要保住陆家血脉一事来看,陆仲绝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狠手,在马上动手脚,故意让秦长安坠马受伤。/
他在心中推算了一下时间,吩咐下去。“谨言,再给我查查,崇治二十七年,当时宫里和陆家发生过什么事,查的越细越好。”/
/
/
第三卷 金玉良缘 075 怜爱之情?
悦来客栈。/
端坐在椅子内的秦长安使了个眼色,白银将一个木匣子递给温如意。/
“温公子,试试合不合适。”/
温如意狐疑地打开,眼神一沉,里面是一张人皮面具,他在白银的帮助下贴上了假面,打量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这个男人异常陌生,肤色偏暗,浓眉星目,五官粗犷,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终日在外走南闯北的商人。/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我给你选了十名侍卫,假装是寻常的伙计,护送你一路南下。至于罗布,他个头太大,无论走到哪里都容易引人注意,不如让他跟你兵分两路,他只管用自己的方式回去。等进了南阳边境,你们再回合不迟。”/
他微微一笑,那双眼依旧满是暖意,真正的情绪被隐藏的很好。“陆姑娘为我考虑的实在周到。”/
不知为何,他还是不太习惯她的王妃身份,这几日,他睡着也仿佛是醒着,醒着却又像是睡着,脑海里起起伏伏不停地冒出许多画面,这四年的生活,反而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这块令牌你拿着,若是有官兵拦下,你就说你是为靖王去南阳寻找蓝叶蕨这种药材,不会有任何人阻拦。等到南阳之后几日后,再让一个护卫戴着这张人皮面具,从南阳返回金雁王朝。这样一来,便是毫无破绽,滴水不漏。”/
温如意知道她是个聪慧机灵的女子,过去身为官奴,才不得已收敛锋芒,如今她得到了靖王的信任,连护卫、幕僚都可以随意调遣,被秦长安所用,可见外头的传闻,靖王因为新人而冷落正妃,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出戏罢了。/
她垂下眼,在桌上静静摊开一卷白色羊皮卷,一张地图缓缓映入温如意的眼底,在羊皮卷上清晰地用墨笔描绘着一条鲜为人知乡野捷径,避开了大部分的官道,从陆路转为水路,极为隐秘。/
“这条路,穿过的大半都是小镇子,地段开阔,关卡甚少,方便你们马不停蹄地赶路。”指了指用朱砂笔绘出的终点,她粲然一笑。“半个月左右,便能回到南阳。”/
纵然心里有一抹淡淡的哀愁,但温如意还是不曾表露在脸上,曾经,他午夜梦回都是南阳的美景,没有一天不想离开金雁王朝,但真要走了,却多了很多不该有的留恋。/
不曾留意到温如意的黯然神伤,她体贴地交代两句。“温公子,师父说你这两日被头痛所扰,路上多备点汤药,等回到南阳后,你要成就大业,身子不好可不行。”/
温如意心窝一暖,南阳已经再无真正关心他的亲人了,先帝母妃已经不在人世,而留下来的几个兄弟,又能跟他有什么感情?/
无声地凝望着秦长安的眼眸,她的眼底有笑意,更有激励,仿佛是一小簇火苗,烘热了他向来毫无波澜的心。/
他的眼神微微凝重,决定不可更改,掷地有声。“这条路我已经部署了二十年,一旦半途而废,只会让那些在南阳等我的人失望透顶。四年前死去的亲随,决不能白死。”/
此刻,容不得自己拖泥带水,要的便是果断干脆,哪怕他刚恢复记忆不久,有时候犯起头痛症来脑子几乎要炸开,但他明白,是时候该走了。/
为了大业,他已经牺牲了所有,只要夺回皇位,夺回天下,成王败寇,史书上也只会写下他如何匡扶正统、打倒昏君的伟大业绩。/
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上岂有不流血流泪即可稳坐的江山?为他而死的几十条人命,他只是选择逃避或者遗忘,远远不够安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秦长安的双眸清澈潺潺,红唇边绽放一道笑意。“温公子,这两日请你住到靖王府名下的一处别苑去,收拾行囊,何时出发,且等我的消息。”/
“多谢。”温如意隐约明白了,这是他们离别前的最后一面,两人的身份不容秦长安亲自送他离开。/
只是这次回国,不管等待他的是生是死,他跟秦长安之间的关系,都已经终结了。/
“温公子,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相见。人的一生很长,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到南阳看看你曾经给我描述的风景。”/
被她始终明亮的笑容晃了一下眼,温如意情不自禁摩挲了一下脸上的面具,确保自己的真实情绪,全部被掩藏尘封,压抑在这一张单薄的人皮面具下。/
若说四年前的离别,他还能依稀看到秦长安送别时眼里的一丝向往和不舍,四年之后,在相似的情况下,她却更加果断干脆,眼底没有一分可疑的阴影,给他的也唯有祝福而已。/
温如意心知肚明,秦长安已经彻底放下那段情愫,他们的故事已经翻页。而他,也不应藕断丝连,流连忘返。/
……/
深夜的靖王府,秦长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穿好衣裳,到了偏厅内,一看到秦长安,李闯和其余几个护卫,马上单膝跪地。/
秦长安毫不避讳地问道。“人呢?”/
“对方身手不错,虽然中了一掌,但还是逃脱了。”李闯面如死灰,低着头,主动请罪。“王妃,属下办事不利。”/
她的眉眼淡淡,又问。“光看对方的招数,可有怀疑的对象?”/
李闯直言不讳。“恕属下大胆,这样的身手不太像是江湖中人,有点像是禁卫军,但对方每隔几招就变换一种拳脚功夫,似乎不想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领路。”/
白银提着一盏灯笼,走在最前面,众人一起去了芙蓉园的书房。果不其然,书房内一片凌乱,到处可见被翻找过的痕迹,而一些价值连城的古玩书画,对方却完全没有碰。/
在书柜下面,有一个抽屉是她故意上了锁的,此刻却被人用刀剑劈开了铁锁,白银俯身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白银起身,朝着秦长安说。“主子,那块手帕不见了。”/
秦长安轻轻一点头,眼神幽暗下来,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怒。“你留在这里,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少掉其他东西,明早再跟我禀告。”/
踏出书房门槛,她偏过脸,朝着李闯发号施令。“加派人手,再有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李闯佯装惶恐地答应。“是,属下定会竭尽全力。”/
当然不是一般的梁上君子,潜入她的书房,就为了找一块不值钱的帕子?!/
那人……竟然是这么等不及了吗?/
她盘腿坐在床上,思忖了半响,眼神一黯再黯,大卿寺这回处理案子的速度很慢,应该是宫里有人对大卿寺施压。/
对方想的是,只要把这块帕子毁掉,就可以抹去他跟叶枫之间的一切交易?/
唯一的证物已毁掉,那人的下一步,会是对付叶枫吗?/
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京城大卿寺。/
常辉公公横了牢头一眼,颐指气使:“你们全都出去,皇上要亲自审问疑犯。”/
眼角余光瞥到常辉公公身后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众人把头低的快要贴上地面,无人敢留下,更无人敢深究,皇帝何时需要亲自来审问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