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更衣。”
她知道他喜欢他当他的丫鬟,饮食起居全都由她来处理,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妃,丫鬟们来伺候她,他却厌烦别人触碰他,伺候他,只要她一人的照料,简直就是个怪胎。
既然如此,靖王府还养几十个婢女做什么?银太多,没地方使吗?
果不其然,懒洋洋的男人下了床,张开双臂,任由她给他换下寝衣,再换上红色华服,从头到尾,对于他身体上某一处的变化,她视而不见,神色淡淡,最后,给他系好腰带。
龙厉一脸享受,不管她再怎么不擅长伺候人,反正以后她只会服侍他一人,将来的日长着呢。
“昨日你去了清心苑,想必各方都会很快得到消息,以后我们在人前,还是要维持貌合神离的距离,别演砸了。”她故意不看他的一脸春情,嗓音清冷地开口。
他下颚一点,转身就走。
秦长安忽然道。“等一下。”
龙厉停顿脚步,背着她的脸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是当他转身过来后,又换上了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
她垂下头,手在他的腰际打了个结,再轻轻抚平了下,他低头一看,正是一个香囊,却又不是之前那个。
是一个全新的香囊,用的是金色绢丝布,里头有点分量,带着一股清新的药香味。
他眸一亮,好似在黑夜里点亮的烛火,瞬间让他整个人都更加精神奕奕。
感受到那一道火热的视线包围自己,她缓缓地抬起脸来,目光清澈,毫无阴影,正色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个新的香囊吗?”
他将香囊垫在手里,审视的目光落在香囊的正面,有些不满地问。“怎么这回没有绣龙?”
“我的绣工还是算了吧,还不如光面呢。”她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反正绣了龙也是被他嘲笑像一条虫,她还浪费什么时间?
“你身边不就有个做女红的师傅吗?你是她的女儿,想必在这上头也不会太差。”手掌贴上她柔嫩面颊,笑得勾人。“何时给我绣个双面绣的香囊,如何?”
“双面绣……”她的脸垮下来,果然靖王府的大事务都瞒不过他的眼,连她生母庄福深藏不露,并非一般的绣娘,有一手双面绣的绝活都知道。
“王爷,你慢慢等,不定下辈能等到。”她粲然一笑,把他推向门边。
龙厉本来放松的神情随着她的话再一次绷紧,最后双手握拳,但阴邪的面容再度绽放惹人心动的迷人笑靥,他拉住她的手,留恋不舍地道。
“你这是邀请本王下辈再跟你做一世夫妻的意思?”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此人把黑的成白的,歪曲事实的能力一流。
见她又快要生气了,他才俯下倨傲的面庞,不疾不徐道。“也罢,看你这么主动热情,本王就姑且考虑考虑。”
他傲个什么劲?真把他当成是香馍馍,还是把她当成是粘人的牛皮糖?
果然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啊,但猛地想起北漠徐神官提了一句什么,她跟龙厉是三世夫妻?
这辈她认了,可是下辈,下下辈?
老天爷,还不如杀了她得了。
秦长安在顺利把他推出门外的时候,拍了拍双手,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马超见龙厉总算出来了,快步跟了上去,一脸如沐春风,却又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若是跟王妃和好了,为何不一起用午膳?
只是当主走出芙蓉园的时候,脸上春临大地般的笑容就变了,成了平日那一贯轻蔑的冷笑。
翌日,秦长安就被淑太妃请到了宫里。
淑湘宫。
淑太妃对秦长安,依旧保持着观望的态度,秦长安看起来是温婉得体的大家闺秀,但脑里却想着要除掉有可能蛊惑靖王的所有女人,在靖王府对待叶枫也是,在康伯府对康如月的冷淡也是,无不证明她的气量很,是个容易嫉妒的女人。
这样的性情,便是最大的忌讳,在寻常人家况且不受待见,更别提身为皇家新妇,嫁过来一个月就要出手整治情敌的,不知该夸她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还是在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所以,淑太妃暂时还是需要秦长安的,一个因为善妒而很快就被丈夫晾在一旁的靖王妃,反而能给她手下的棋让出一条路来。
同样,因为秦长安的善妒,靖王才更会发现其他女人有多么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人,是经不起比较的。
秦长安端坐在花梨木雕花椅上,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水,这位淑太妃把她请来,却迟迟不开口话,让她很难猜透对方的心思。
“长安。”
“妾身在。”怎么今日喊她如此亲昵?明知道叶枫在靖王府被她打压,这位淑太妃还是这么沉得住气?
淑太妃嘴角含笑,慈爱地看向她。“最近靖王跟康家的女儿走得近,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把你喊进宫里来,陪我话,顺便开解开解你,免得你钻进了死胡同。”
明明康如月是淑太妃弟弟的女儿,是她的亲侄女,她话里话外却并没有跟自己扯上太大的关系,听上去没有包庇护短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谈别人的事情一样。
这是为了避嫌吗?
秦长安泰然处之,脸上镇定自如,浅浅一笑。“太妃娘娘,妾身并没有想不通,只是当初嫁过来的时候,王爷给过妾身承诺,妾身只是想要王爷兑现承诺。”
“承诺?你竟然要靖王给你一个承诺?你可知你嫁的人是亲王,而不是什么一般的男人。”淑太妃脸上的笑容隐去几分,秦长安虽然表面不显,可是字里行间藏着怨怼,想来为了靖王府要迎新人一事,果真跟龙厉较上劲了。
“若是一般男人都能做得到,为何堂堂亲王反而做不到了呢?”她四两拨千斤。
淑太妃一噎,秦长安丢了个烫手山芋给她,若是她执意要靖王应该三妻四妾,便是靖王在这方面还不如世间一般男人,不就落下了一个话柄?
“女嫁人之后,就该以夫为天,难道你在北漠,连这点女德都没被教过?”
“这天底下谨遵女德的大家闺秀那么多,可是王爷都不喜欢,偏偏中意妾身一人,想来王爷随心而为,并不看重世人看重的那些条条框框。”秦长安口吐莲花,从容应对,面对年长自己三十岁的淑太妃,她却毫无半点胆怯惧怕,而是目光清明,头脑清楚,不慌不忙,俨然已有王妃的气势。
淑太妃这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面,她不得劲,脸色也就沉下来了。“虽女人任性一些,能够得到男人的疼爱,但是在纳妾一事上头,你的确太执拗了。”
“妾身从北漠远嫁,不只是嫁给靖王,更是两国和亲,短短一个月王爷就对别人有了心思,这口气,妾身忍不了。”
淑太妃在心中冷冷一笑,这是拿北漠来压人了,既然是两国和亲,哪怕秦长安善妒,靖王也不能休了她,不能伤了两国的和气。可是事实上,北漠远远不如兵强马壮、国力昌盛的金雁王朝,不过是个国罢了,她端的架未免大了点。
但她还是温蔼地笑道。“将心比心,若是我年轻时候,恐怕也会受不了……靖王也真是的,一个月还在新婚燕尔,卿卿我我的时候,他就……哎,可靖王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性,你们做夫妻的,要好好商量,仔细话,哪能一个两个都这么倔强呢?!”
这一番劝,绵软慈爱,可是却藏着不少尖刺,淑太妃看似无意,实则故意强调了一个月就失去丈夫宠爱的事实,更是在秦长安的伤疤上撒盐。
这哪里是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秦长安垂下眼,不话了。
淑太妃认定是她内心动摇了,心中洋洋得意,言语柔软下来。“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其实男人嘛,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得到之后,也就这样了。你越是跟靖王僵持,就越是让他想要亲近其他女人,到头来,还不是你自己把靖王推得越来越远?不如你就让他称心如意,不但能在外面博个贤惠大度的美名,靖王心里欢喜了,也会重新来亲近你的……”
到这儿,总算露出马脚了,秦长安在心中笑了笑,抬起脸的时候,眼底闪过迟疑和不忿。“太妃言之有理。”
淑太妃露出了然会意的笑容,端起茶盏,又是一副雍容华贵的高贵模样。
秦长安走之前,淑太妃又送了一堆赏赐,美名其曰是上回秦长安选了令人满意的贺礼,深得她心,实则是认定秦长安不会再愚笨地揪着纳妾一事不放,给一点恩惠罢了。
一回到宫门之外的马车,秦长安马上转向白银,问道。“看清楚了吗?”
白银摇了摇头。“我刚才在淑湘宫转了一圈,但并未看到上次跟叶枫私底下见面的那个姑姑。”
“难道是别的宫里的?”她眉头微蹙,本以为叶枫背后的那人是淑太妃,毕竟叶枫跟康家有那么一层远亲关系的,可是那个姑姑不是淑湘宫的,又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