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两眼闪着电一样的寒光,咬牙道:“早一月晚一月罢了,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赵成一向骄傲,这时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了。他受娄氏兄妹挑唆前来,一方面当然是想为娄家出气,但更重要的却是为了让他这位储君之子有面子。没想到遇着的是白玉茗、白玉格这般棘手的敌人,这哪是挣面子,纯是丢人来了。
虽心中隐隐后悔,但赵成还不肯承认,还在逞能硬撑。
白玉茗冷笑,“早一月晚一月若是没有区别,那早一年晚一年、早十年晚十年、早百年晚百年呢,有没有区别?百年之后你还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呢,那要不要现在便躺到棺材里?”
她这话说得其实很不客气,但她年纪幼小,声音清脆动听,听起来不像挑衅,倒像调侃,张大学士那般方正之人,眼眸中的笑意也是一闪而过。
白玉格一直在侧耳倾听,这时静静开口,“小子不才,乃家父唯一的儿子。家父早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过,他的家业将来全是我的。敢问赵公子,那我能不能以为家业迟早是我的,现在便以主人的姿态随意挥霍了?”
白玉茗拍手笑,“对啊,迟早的事嘛。反正家业迟早是儿子的,现在就接手啊。”
张大学士那般沉稳之人,也被白玉茗这话惊得怛然失色,蓦然起身。
“反正家业迟早是儿子的,现在就接手啊”,这句话杀人诛心!太子国之储副,尊荣已极,按常理说,太子殿下有朝一日也会登基为帝呢,那他现在是不是以帝王自居了?果真如此,那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张大学士神色复杂的看看白玉茗、白玉格。
这对姐弟也不知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还是胸有沟壑聪慧过人,竟把一件如此惊心动魄之事,用这般家常、这般不显眼的话给带出来了。蠢人听到这话,不过视为寻常;聪明人听到这话,却会明白他们在隐喻什么、提醒什么。
太子府是该小心在意些了。出来一个认为早一个晚一月没甚分别的“灵武郡王”,若不严加管教,落人口实,惹人猜疑啊。
张大学士缓缓的道:“这前因后果,本官已知道了。”
他一开口,白玉茗立即闭上嘴巴不再说话,眉眼低垂,别提多乖顺了。
白玉格异常谦恭,“方才张大人命我姐弟二人原地不动,是为了查清楚事实。如今大人已然明了,我姐弟二人依旧如此,未免不恭敬。”
“下来吧。”张大学士微微一笑。
白玉茗和白玉格跳下小马驹,向张大学士行礼。白玉茗话多,格外啰嗦了几句,“张大人,家父崇敬您的人品,敬佩您的学问,家中放着您的大作,经常拜读的。我也想长长学问,可是您那本大作是小篆写成的,我连猜带蒙的也认不了几个字,让您见笑了。”
张大学士虽不喜人阿谀奉承,但白玉茗这样天真烂漫不通世事的小姑娘也知道他有学问,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温声道:“你小小年纪,哪里认得小篆这古雅的文字?这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赵成还在盛怒之中,过了一会儿才由内侍扶着下了肩舆,“舅舅,就算甥儿下月才受封为郡王,这两人见到皇孙也是该行礼的。请舅舅予以严惩,以正视听。”
张大学士淡然道:“你直到此刻也不知白家姐弟的顾虑究竟是什么。你是皇孙,但你以郡王自居,他们便不知该以哪种礼仪来拜见你了,这才是关键所在。白家姐弟皆年幼,少年无知,忽然遇到难以决断之事,一时之间怔住了,如此而已。”
“舅舅……”赵成听张大学士的话意是不对白家姐弟予以惩处的,不由的脸色铁青。
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赵成还想开口说话,被白玉茗机灵的抢在前头,“你若真把张大学士当你的舅舅,便不要再多话了。你是受了娄家人的挑唆才来找我麻烦的,这么明显的事你以为张大学士看不出来?你心里把娄侍郎当舅舅,表面上才把张大学士当舅舅,根本不体谅他。你本就不占理,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张大学士纠缠,简直就是故意为难他老人家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于心何忍?于心何忍?”白玉格叹息,痛心疾首。
赵成性子阴狠,向来只有他让别人吃亏的。今天却意外的栽在了白家姐弟手里,气得脸色青白带紫,很有几分吓人。
“张大学士,小人冤枉,小人没有挑唆殿下……没有挑唆公子爷。”娄佳和娄俊俏喊冤。
“你俩哄傻子呢。”白玉茗气呼呼的训斥,“娄佳今天才在五步桥丢了个大脸,转眼就陪着太子府的这位公子爷来浣花桥堵我们姐弟俩了,这不是你俩挑唆的,难不成是偶然间遇到的?谁会相信啊。你俩拿我当傻子看待没事,在张大学士面前还敢搞鬼,真是不把他老人家放在眼里!”
“你就会胡说八道!我没有!”娄俊俏大怒。
白玉茗扁扁小嘴,“你明明挑唆赵公子,说张大学士不是他亲舅舅,你爹才是。你明明劝赵公子不要相信张大学士,要亲近你爹。这难道不是你亲口所说?你敢发誓说你一生中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娄俊俏自然是说过这些话的,但她只可能私下说,怎可能让白玉茗听见?白玉茗这番清脆悦耳的话语传入口中,娄俊俏惊吓过度,险些晕去。
白玉格怒斥娄佳,“在五步桥你还没丢够人么,又特特的追到浣花桥来自取其辱?苏鹤青乃亡命之徒,朝廷钦犯,你和他是如何勾结的,快快招来!”
“我看到苏鹤青冲他挤眼睛了,他俩一定暗中勾结了,狼狈为奸!”白玉茗叫道。
娄佳三魂不见了七魄,面如土色,“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花钱请他充充门面,真的没有和他勾结……”
“花钱请他充充门面。”正在喂鱼的赵戈俨然置身事外,漠不关心,这时却重复一遍这几个字,顺手将鱼食抛入河中,“此人和苏鹤青有银钱往来,拿了!”
莫染尘听不得这一声,立即带人上来将娄佳擒下,五花大绑。
“哥哥!”娄俊俏大惊失色。
娄佳拼命反抗、求饶,“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和苏鹤青勾结……救我,殿下救我……”
赵成这时对娄佳、娄俊俏厌恶憎恨之极,但娄佳被抓到底是让他颜面无光的事,冷着一张脸,心中愤愤不平。
白胖脸的内侍唯恐他冲动替娄佳求情,陪小心陪笑脸,小心翼翼的劝道:“爷,您可千万莫管闲事啊,若是和案子牵扯上,万一误了下个月的册封礼,那可如何是好?”
“滚。”赵成一脸将那内侍踢开。
内侍哭丧着脸,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退到后面。
娄俊俏眼看娄佳要被带走,哭着扑过去,“哥哥,不许带走我哥哥。”娄佳又怕又怨,迎头啐了她一脸,“我原说没被苏鹤青牵连就万幸了,你偏要蹿掇表弟来对付白家!这下子好了吧,白家人没事,你哥哥我进去了!我都是被你这贪婪自私的黑心丫头给害的!”娄俊俏被她哥哥当众如此凌-辱,又羞又气,掩面痛哭。
赵成面上无光,无心再留,草草和赵戈、张大学士告辞。
临走之前他阴郁眼神落在白玉茗身上,白玉茗歪歪脑袋,给了他一个无邪又灿烂的笑脸。
也不知这小丫头是真傻假傻!
赵成一团闷气憋在心里,四个健仆抬着他飞一般的走了。
娄佳被抓走了,赵成一行人飞奔而去,娄俊俏哭得和泪人一般,孤苦零丁,可怜兮兮。
“把这姑娘送回娄家,让娄家好好管教。”张大学士皱眉吩咐。
娄俊俏一路哭着,被“送”下了浣花桥。
围观的百姓开了眼界,“白家姐弟俩没事,倒是娄家那个臭小子进去了!娄家那个姑娘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灵武郡王都没脾气呢,灰溜溜的走掉喽。”“什么灵武郡王,要下个月才册封好么?”“呸,下个月也不一定能册封成呢。”有人幸灾乐祸。
张大学士贵人事忙,完了这桩公案,也就要回府了。
白玉茗和白玉格恭敬相送,张大学士微笑道:“白家小姑娘,你有胆有识,口才颇佳,只是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哪句话啊?”白玉茗忙道。
张大学士嘴角微弯,“本官年方四十余,并不是老人家。”
白玉茗一愣,张大学士已由赵戈亲自送着下桥了。
“四十多了,还说不是老人家。”白玉茗和白玉格咬着耳朵,小声嘀咕,“爹爹也是四十多,咱们称他是老人家,他可乐呵得很呢。”
“有人服老,有人不服老。”白玉格安慰她。
“对,爹爹服老,张大学士不服老。”白玉茗笑。
五城兵马司的人撤了,白玉森总算能过来了,“四弟,七妹,你俩没事吧?”确定了他俩平平安安的什么事也没有,白玉森板起脸,“净会惹事。出门蹓个小马驹也能和太子府的公子哥儿对上。快想想回家怎么跟长辈交待吧,我怀疑你俩回家要挨打。”
“不会吧?”白玉格嘻皮笑脸。
“回家挨打也没事,自己人嘛。没在外人面前丢脸就行。”白玉茗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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