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现在说话愈发多了。”
“因为担心每一次见面都是最后一面了。”卫长阳使用轻佻戏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的,但是,智伯瑶感受得到他内心压下了多少不平静的风雨,不过外出喝了一次酒,出门前还活蹦乱跳的妻子,回来后就已经躺在血水之中,非言语所能表达的痛苦。
秋祭,宫里头来了不少命妇贵女。
智伯瑶老早就将这等杂事交给淑太后去操办了,她不过是最后点头同意的那一个。
淑太后也是可怜,以为智伯瑶肯将权力分与她,跑断了腿操碎了心,最后却发现不过做了别人的跑腿小厮,心里再气也毫无办法。
吉时尚未到,宫里较往常热闹不少,各宫之间互相来往走动。
智伯瑶在宫人的簇拥之下,正欲前往淑太后处,忽然听到隔墙一阵喧闹,宫里头好些日子没有人敢如此放肆了,除了智伯瑶还没有人敢这样做。
智伯瑶眉头微微一皱,升起了好奇之心。
音希拍马屁过头,看智伯瑶皱眉以为她生气了,挽起袖子就要走去找人理论。
“无妨。”智伯瑶拦住音希,“你们在这里待着,本宫去瞧瞧。”
特意绕道走了,看前面聚集了不少人,一个身体略微圆润的妇人满面红光,正在滔滔不绝。
她们说得起劲儿,竟无人察觉智伯瑶的靠近。
“圣上宠爱小女,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妇人一脸讪笑,努力把腰杆挺得笔直却又在不经意之间弯了下来,虽然满身的富贵气,只是这富贵气却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不能完全地安在她身上。
“欣嫔只要肚子再争气些生下一儿半女,往后怕是不用愁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可别忘了还有东宫那位!”
“什么恩宠,我们不与她争,色衰而爱弛,等圣上老去,活生生的孩子还比不上往日虚无缥缈的情分吗?”那胖妇人说。
有人可反对她:“你这话可说的不对,若是瑶后转了心意,又过继一个孩子到她名下,到时候皇后仍然是皇后。”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世上哪有什么破镜重圆的说法,都是谎言。”胖妇人说。
有趣的见解,智伯瑶很乐意去听,没想到却被人认了出来。
一群人慌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尤其是那欣嫔的母亲,自觉闯了大祸,全身都在抖。
但智伯瑶认为,能够发出方才一番见解的,觉不会是个普通妇人。
“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智伯瑶命令道。
那妇人便抬起头来,赔上一脸的笑容:“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笑容不对,智伯瑶心下一惊。
以貌取人这说法,在上了年龄的人身上很适用,年轻时所经历过的风霜全都完完整整写在脸上,是以做探子的,很少老人,因为年轻人的样貌总是可以修饰的,而老了之后内心所想全部反映在脸上的褶子里,若是从前做些凶恶的营生,连带着脸上的褶子都是横的。
面前这妇人,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仔细一瞧,就让人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生出亲近之意,她的身上,有一种凶气。
她嘴角似笑非笑,似乎有什么话要同智伯瑶一起讲。
“你们散了吧,本宫想与这位朱夫人一起走走。”
在朱夫人的陪同下,智伯瑶缓缓向前走去:“你该知道本宫为什么要遣散旁人。”
“老身粗鄙,不懂,还请娘娘明示。”朱夫人一脸诚惶诚恐。
“你手腕上这镯子,成色不好。”
朱夫人讪笑:“老身粗鄙,让娘娘见笑了。今年春雨落下的时候,田地里庄稼却坏了,让人没有心情做许多打扮。”
一听“春雨”二字,智伯瑶狐疑,她身形一滞,却又很快稳住:“夫人说话,好生风趣。”
“前些日子,听得平地一声雷,就知道是天家的意思,急忙去看个究竟。”朱夫人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要说的话揉碎了,让智伯瑶自己去领会。
“再变天,春雨终究会落下,不知夫人看出来什么?”
朱夫人握了握智伯瑶的手:“明年春雨会下的比今年好。”
“本宫与夫人相谈甚欢,”智伯瑶从手腕上取下镯子送给朱夫人,“不知何时再能见面?”
“老身随时可以见面,只要娘娘一句吩咐。”
“好,有你这话足矣。”
在淑太后宫前,智伯瑶才放这位朱夫人离开,想着欣嫔真是人不可貌相,从前只以为她是一个跋扈的小女子,却没想到她母亲竟是春雨楼隐入黑暗之后的临时掌控人。
刚才朱夫人趁着跟智伯瑶握手之际,将一张纸条塞进智伯瑶手中,智伯瑶将那张纸条塞好了,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已经落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独领残兵千骑归
秋祭即将开始,所有人都被叫去列在祭坛前,等着皇上主持盛典。
智伯瑶实在是忍不住,便屏退左右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是江南水域的分布图,用黑线勾勒出来,而一条红线混在其中,尤为显眼,这应当就是春雨楼教众汇集众思最终为她拟定的出逃方案。
智伯瑶看了看,红线标注水域水流湍急,沿岸人烟稀少,是以朝廷不设关卡检查。
是个好计策,一颗心便安了下来,此图一到手,意味着准备已经开始,从此刻开始直到到达红线起点,她将不再与任何暗部交流,防止打草惊蛇。
只是,一份卫永昌没来得及带走的奏章,此时突然闯入智伯瑶的眼帘。
往常智伯瑶对他处理的政务没什么兴趣,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这份奏章在智伯瑶看来分外扎眼。
于是智伯瑶便拿到手上,粗粗看了一眼,是流光和目前所调查出来的她的党羽名单。
放眼望去,都是一大串的宫人名字,像什么“兰馨”“慧霞”之流,只是看到最后,名单上一个名字分外扎眼。
“朱如欣!”
欣嫔?智伯瑶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她亲自选出来的人,她怎么会不认识?
可欣嫔也是流光的党羽?
那欣嫔的母亲朱夫人呢?她又是什么人?究竟是效忠于流光的,还是一个真正值得信赖的人?
昨晚向流光问责,消息封锁严密,所以并没有打草惊蛇。
智伯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朱夫人不是向着她的,那她手上的出逃路线几乎等同于废纸一张。
如果朱夫人不是向着她的,那朱夫人之流已经把她的计划掌握得清清楚楚,她的密信,还有信物,都掌握在对方手上,只要这些东西送到合适的地方,那智伯瑶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再有能力规划第二次出逃。
所以,智伯瑶仔细思索,这些日子她究竟有没有联络到真正的春雨楼之人,亦或是她的信件都被流光截了去,然后给她制造假象?
但一想到之前,山南灾变沸沸扬扬,闹得卫永昌焦头烂额,智伯瑶又愿意相信,自己跟真正的春雨楼负责人联络过,只是最近的信件被截走了。
“皇后娘娘,您怎的还在这里?”道隐无声无息出现,“圣上在找您。”
“外面可有其他人陪同你一起来找我?”
道隐答:“并无。”
“那为何你这样谨慎?”智伯瑶走过去问他。
“非常时期,卑职不愿意给娘娘造成一丝一毫的危险。”
“可我自己有了大麻烦,”智伯瑶扬了扬手上的名单,“这是你查出来的?”
“我连夜调查,可这里的名单并不能保证把她所有的党羽查尽。”
“欣嫔也是她的暗网?”
道隐点点头:“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昨天,如果不是她拦了圣上的去路,圣上不会那么来势汹汹,所以我便起了疑心,一查她果然有问题。”
“那她的母亲呢?你可有查到?”智伯瑶问。
“她的母亲?”道隐摇摇头,“宫外的人,暂时还没有进入调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今天,一个自称春雨楼负责人的妇人把一张出逃地图拿给了我,”智伯瑶冷笑,“她就是欣嫔的母亲,朱夫人。两种可能,一种是朱夫人和欣嫔不是一路人,第二种可能,朱夫人和欣嫔是一路人,但因为昨夜消息封锁严密,所以朱夫人不知道欣嫔已经暴露,这才来给我送地图。”
“第一种情况还好,但如果是第二种……”
“那就危险了,她只要再宫里多留心,就能发现流光已经消失,连同流光的势力也在被铲除。”
道隐顺着智伯瑶的思路说下去:“而如果她按兵不动,那么她手上掌握你的东西,你可以花足够的时间处理掉,对你构不成威胁。”
“但如果她决意要用那东西置我于死地,恐怕很快就会改变策略,采取行动。”智伯瑶说,“那我也要及时调整计划,不然要被反将一军。”
“可现在问题在于,我们并无法确定朱夫人的身份,贸然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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