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在皇城卫的陪同下进了后院，看到的就是一副乱糟糟的难民营景象。
年过四十的李晏快步走了上来，毕恭毕敬的行礼：
“末将来谢罪，城外五千贼兵早已经埋伏在小树林，末将派了三波勇士出城，想告知殿下，却都被杀，眼见殿下军队受伏，末将有愧。”
陆云翦点了点头，回应：
“那些贼兵是什么时候埋伏进小树林的？”
对这些埋伏的贼兵。陆云翦的确是很介意的，本来她带着皇城卫一波冲锋，袭扰了阳城虎的本军之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撤进石阶城，可就是因为城外小树林中的埋伏，让周家武士损失过半，工匠都死了十多个，皇城卫更是多了几百人的伤亡。
现在石阶城的护军主动出来承认错误，让陆云翦对他的印象好了一点、
李晏是个面貌中正的大叔，一双手粗糙的像是树皮，并非寒冬腊月，却有这么一双手，一看就是寒门出身。
在这个豪门世界，寒门出身的人能做到护军、偏将一类的职位已经十分难得了，所以，陆云翦有意收李晏为自己所用，因此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李晏见九公主似乎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之余，连忙禀报：
“就是在今天阳城虎军粮被烧毁的时候，这支五千人的军队就朝着小城来了。”
陆云翦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心里有两种猜测：要么是因为阳城虎军粮被烧，他有了攻下小城的打算，所以派兵。要么就是马连山的确是奸细，他导演了一场苦肉计，趁着出城烧了阳城虎军粮的时候，告诉阳城虎自己要来支援石阶城。所以阳城虎才派兵埋伏的。
陆云翦更加倾向于后者，作为决策者，任何打算都应该基于最坏的方面出发考虑。
而且阳城虎的五千人来石阶城并没有攻城，却是埋伏。且这五千人都是打埋伏用的弓箭兵最多，所以在被皇城卫赶出来树林之后，五千人没有围歼他们的机会。
越想越觉得可怕。马连山是奸细！
云翦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从来都不会被畏惧打倒的她，第一次有了牵挂，皇城中的皇后还有瘫痪的三哥。
“殿下？”李晏见公主脸色难看，顿时觉得好奇，他追问一句却看到九殿下如梦惊醒一般，眼神陡然凝实，威势慑人。
“立刻排查城中奸细！”陆云翦给了李晏这个命令，就带着寇玄去找七杀了。
跟着九殿下来后院，要改火窑的梅洪峰一脸懵逼，九殿下是怎么回事？把自己扔这里，自己玩去了么！梅洪峰本来也不指望蠢殿下能够帮自己，没了九殿下他就指挥着工匠自己改造火窑了。
李晏没敢忤逆殿下的命令，而且他最近一直都在做排查的工作，毕竟石阶城中涌进来的这些人都不是本地人，很难保证他们中间没有奸细，若是有人里应外合，石阶城会在贼兵一波攻击下破灭。
“殿下担心皇城？还是因为马连山？”寇玄已经把七杀找来了，看公主一脸忧愁的样子，寇玄忍不住的问。
陆云翦正在看着七杀那受伤的胳膊发愁，她看出来了，周家的一千武士中，七杀是最厉害的，可惜他也在埋伏中被射伤了，这样子如何杀回皇城？
“皇城城墙坚固，城门包铁，强攻不下，阳城虎唯有里应外合一条路可以走。马连山是阳城虎攻下皇城的唯一机会，而且本宫要来石阶城的消息，是马连山大殿上听到的，偏偏他一出城跟阳城虎”见面“，就有贼兵来石阶城埋伏了，不是太巧合了吗！”
“即便马连山不是奸细，也要防范未然！必须通知皇城方面，更重要的是保护皇后和周家！”云翦着重说保护母亲和周家有些自私，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周家才是她的本族，是比皇族陆氏还要靠得住的母族。
“末将回城！”寇玄回想了一下马连山被阳城虎劈斩一刀，战马断为两截的场景，那必死的情境下马连山只是重伤，难道不是阳城虎故意放水？
若公主猜错，那再好不过，自己就算是白厮杀一番回皇城也无所谓，可若是真的，寇玄愿意舍命保下公主母族和皇后。
“七杀回去。”七杀面瘫脸上没什么表情，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让那几十个百炼刀武士跟着寇玄吧，你留下保护本宫！”陆云翦就说。
“你还用保护？！”七杀反问。
“难道本宫不值得你保护？！”陆云翦生气了。
七杀默默的垂下眼皮，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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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公主，别踹脸
七杀是被陆云翦逼着留下的。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寇玄带着几十个周家武士趁着夜色摸向了皇城。
石阶城的外面有阳城虎的游骑兵，寇玄凭着多年的边关作战经验，用超高的技术水平带着几十个精锐摸黑夜行，跑出去很远之后才被游骑兵给发现了。
追逐战是免不了的。
而云翦更担心的是他们到了城墙下之后，如何上去、天黑无法认清楚人的情况下，即便是放下吊索都困难吧。
“应该让他们黎明前出发了。”云翦叹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太心急了，这大半夜的让他们杀回去，在城墙下上不了城墙才郁闷呢。
“周家武士都有身份牌，而且城墙上有周家的人守城，只要看到就会放下吊索，把他们拉上去的。”七杀觉得公主真是瞎操心。
云翦一巴掌拍过来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
七杀怨念的看了公主一眼，觉得殿下的口气不对头啊，好像深闺怨妇埋怨做错事情的丈夫一样，七杀默默的退开远一点，跟她在一块好心焦啊。
李晏小心的上来，问：
“殿下，城内四千八百难民都已经登记在册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六百多人无法查明来历，或者说谎的。已经分开看守了，请问殿下如何处置？”
云翦转头看他，问：
“哦？你怎么分辨这些人的？”
“末将对各地的方言和风土人情都有了解，通过问话可知一二，而且阳城虎攻略之地有逃难者都是固定的几个地域，其他地方的人是不会如此逃难的。”
“那六百人是颍川郡人。”李晏最后补充。
云翦了然，阳城虎就是颍川郡人，而李晏排查出来的这几百人都是阳城虎的同郡人啊，所以才更加可疑。
大周采用的是“郡城县”制，跟秦汉郡县制大同小异。
阳城虎就是颍川郡的反寇代表，手下寇兵几乎都是颍川郡的人。
“既然都是阳城虎的同乡，那就赶出城去吧。”云翦没有丝毫的犹豫。
李晏为公主的这份果决喝彩，只不过他心里仍然是有几分犹豫的，或者说是不忍心。
“殿下，还有其他的办法吗？那些人实在可怜。”李晏大着胆子问。
作为一个没有家族出身的人，李晏的晋升之路是很困难的，而且多次受到豪门打压欺负，可他仍然不忘初心，没有黑化，能够切实的关注贫民利益，这一点让云翦欣赏。
所以，云翦没有因为李晏的反问声生气，反而是笑着说：
“既然都是阳城虎的同乡，那么他们不会被贼兵劫掠的，本宫知道这样的做法有些生硬不近人情，可非常时期就要特殊手段，不能因为几百人的可怜、而影响小城中数千人的安全。”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李晏有些汗了，被公主一点播，他就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原来自己刚才坚持的不过是妇人之仁。
这就是庸人跟智者的差距，在你自以为是的时候，永远都看不透智者层次面的高度和广度。
“是末将鲁莽了，末将知错。”李晏四十岁的人了，涨红了脸的给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女娃子道歉，看的七杀一愣一愣的，冷酷高傲的七杀向来看不起人，可在公主面前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矮了一头。
似乎在她的身上天生有种属于领袖的气势，不是那么霸道，却有着独特的折服人心的魅力。
“勤勉有识，李将军做的不错。”云翦赞了一句，让李晏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就是个护军而已，哪里是什么将军啊。不过他对于公主的夸奖之词是很受用的，“勤勉有识”！
“皇城破了。”当皇城那边大火骤现的时候，陆云翦心有灵犀的看去，即便隔着几十里，仍然能够看到皇城正门那冲天的火光。
石阶城到皇城之间无山脉阻挡，一马平川的二十多里路遥望之下可以看到那巍峨的皇城轮廓，而现在，夜色中妖魔一样的大火正在城门区燃烧。
七杀和李晏也看到了，包括还在石阶城城墙上的守军，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死都不明白，代表了大周权威的皇城竟然破了，那自从两百多年前大周建国以来，就一直存在的皇城从未被攻破。
曾有多少次来自北燕的威胁，那凶残的北燕铁骑都在皇城高大的城墙下无功而返。就算是这些年贼兵骤起，无数的反贼都没有在皇城城下占到便宜，可现在竟然破了。
